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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何舞 -【真愛之四】大師的寶貝情人 [打印本頁]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0-8-13 12:08 AM     標題: 何舞 -【真愛之四】大師的寶貝情人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0-8-13 09:15 AM 編輯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未曾共患難的感情,不算真情;
未曾同生死的愛情,不算真愛。

古赫泉,向來就是個冷漠孤傲的男人,英挺的他,
總是一臉倨傲的冷視一切,桀驁不馴的自負從不為誰軟化,
除了她,他心裡深藏的駱小禾!八年前,
她天真的看穿他倔強外表下的軟弱,
還傻得勇於闖入他緊緊封閉的心房;純真的她,
總是帶著笑臉溫暖他的心窩,那笑意,暖得有如冬日裡的小太陽,
她,是他活下來的精神支柱。誰知,八年後,
當沉穩內斂的他再次出現時,邪魅又迫人的目光教她害怕不安,
逃離他,成了被囚禁的她唯一想法。他的寵愛,她視而不見;
他的疼哄,她不敢多要,就連他給的真心,她都拱手讓人轉頭就走!
八年,是他的忍耐極限,古赫泉明知,
入虎穴非得被「宰」得狼狽,但硬著頭皮的他,
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只為了追回他的小美人。

【出版日期】 2010/6/24

【出版社名稱】 喵喵屋工作室

【書系及編號】臉紅紅BR257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0-8-13 12:11 AM

本帖最後由 magmag 於 2010-8-13 12:15 AM 編輯

第一章

  又是惡夢!

  在這個困擾他多年的夢裡,空氣中有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自己彷彿置身於一個狹小的空間,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之後是無止盡的劇烈疼痛……

  男人渾身是汗,猛地驚醒過來,寬敞華麗的臥室裡還亮著朦朧的夜燈,想起自己已經遠離了故土,此刻正在英國,在一座距牛津郡伍德斯托克鎮三十英哩的私人莊園裡,他重重地吐了口氣。

  時鐘上顯示,凌晨已過去了好久,他隨意地套上睡袍,走進臥室附帶的一間小型工作室。

  工作室裡,寬大的桃心木書桌上,黑色的瓷骨杯裡冒出熱騰騰的、濃郁的咖啡香,魚骨煙缸裡古巴雪茄的煙蒂已燃成了灰燼,寶石藍的Canova雙屏幕筆電正顯示著電子相簿的功能。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極緩慢地觸摸點擊翻看著,鷹隼般的利眸不曾離開一秒。

  相簿裡大約有幾十來張最新的照片,裡面的主角只有一個。

  稚嫩如小鹿的東方女孩,明眸皓齒、皮膚雪白,穿著白衣黑裙的校服,一頭如瀑的烏絲被束成簡簡單單的馬尾,額上的瀏海還別著一枚小小的、海星形狀的髮夾,年紀看上去也才不過才十七、八歲,正是如花兒一般含苞欲放的豆蔻年華。

  這組照片很顯然是偷拍而來,拍攝的人自始至終都離女孩一小段距離,動機也絲毫稱不上不良或別有用心,其目的似乎只是為了拍攝她的日常生活,甚至有一小段VCR僅僅是跟

  著毫無意識到自己正被跟蹤的女孩,沿著街邊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程。

  鏡頭裡的女孩,安靜、乖巧,平日基本兩點一線,除了家和學校,她幾乎不去別的地方,這對於現下那些活潑得過頭了的年輕女生來說,簡直不可想像。

  早晨八點,她會準時背著書包出門,乘校車到一所有別於普通高中的學校去上課,學校的門牌上赫然寫著「博愛教育學校」。

  下午放學時,總是會有人在校門口接她。

  亮麗醒目宛如超級模特兒的高佻美女,氣質沉穩淡然的斯文男子,動作敏捷利落英氣勃勃的女大學生,偶爾也會是看似纖細溫婉但絕對稱不上柔情似水的白領麗人……

  每當看到他們,女孩總會高興地露出一臉璀璨的可愛笑容,輕盈地向來人跑過去,整個人像就一輪會發光的小太陽,令人心中一暖。

  男人一張一張地瀏覽著,鋸細靡遺,點點滴滴,不肯放過女孩臉上流露出的任何神情。

  他沉浸於這寧靜而美好的一刻,稜角分明、男人味十足的臉部線條漸漸變得柔和起來,唇角上揚,微微勾勒出一絲很少見的弧度,使得原本銳利的有些不近人情的眼,也瞬間溫柔起來。

  八年不見,他一直藏在心裡的小太陽長大了。

  做為龐大家族中唯一的合法繼承人,骨子裡不僅依然有著堅持、好鬥、永不氣餒,還多了一份決絕和無情,他要讓對手知道,自己一旦站起來,就不會輕易倒下去。

  整整八年,他孤寂地熬過漫長的兩千多個日夜,終於換來這一天,無需再虛與委蛇、隱忍退讓,當一旦確定殺機盡消,當一旦有能力隻手遮天,他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帶她回來,回到他身邊來。

  ◎◎◎

  夜幕已降臨,位於台北市中心的某間著名五星級酒店裡,精彩剛剛上演。

  富麗堂皇的大廳內,巨大的白色羅馬柱上裝飾著粉玫瑰和香檳色的緞帶,長長的自助餐桌上擺放著豐盛的美食,慇勤的侍者端著酒水在人群中穿梭,加上百萬級的燈光音響設備,使得這場專門為「永娛」影視公司新片大賣而舉辦的慶功宴越顯熱鬧非凡。

  穿著高中校服的妙齡少女,小手裡捧著一小碟甜點,正低垂著腦袋,安安靜靜地坐在最角落的偏僻位置,身旁放著的書包表示她剛從學校放學,從頭到腳都與這衣香麗影的影視圈格格不入。

  華麗剔透的水晶吊燈投射下的亮度太過眩目,喧嘩的人群成了遠離的浮動背景,在那一片光與影的游移晃動中,似乎有人正隱匿在看不見的地方窺伺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在那道直接而透徹的目光裡,她彷彿成了被捕捉的獵物,隨時會被窮追不捨直至擒獲。

  這樣的感覺令女孩非常不安。

  心情過於忐忑,手裡的點心更叫人覺得索然無味,她乖乖地坐著,唯一的小動作是不時地掀掀蝶翼般的長睫,朝不遠處的落地玻璃窗外張望一眼。

  那裡有個年輕女人,同樣穿著一身簡單隨意到不行的白T恤牛仔褲,正插著腰站在那裡跟一個高個子男人吵架,看上去熱血沸騰、義正詞嚴,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亢奮模樣。

  看樣子,應該還有一會兒吵……女孩兒又靜靜地垂上眼簾。

  不遠的會場中央,要嘛是有頭有臉、有錢有勢的電影界名流大佬;要嘛是時尚圈衣著華麗的俊男美女,他們端著香檳熱情交談,不時發出愉悅的笑聲。

  她感覺自己在這裡像個異類。

  從來沒來過這樣的場合,雖然小姑姑是片場的臨演,但對慶功宴這玩意兒也是興致缺缺。可今天不同,當聽說某仇家對頭也會紆尊降貴大駕光臨,立即風風火火地用小綿羊載著剛放學的她火速殺到會場向對方興師問罪。

  然後,小姑姑就到外邊吵架去了,剩下她一個人坐在這裡。

  然後,她就敏感地察覺到,有人一直在盯著自己看。

  每當身處陌生的環境,她總是習慣性地將自己縮在角落中,輕輕的呼吸,最好不要讓任何人發現她的存在。可是現在顯然不可能了,那道銳利的目光露骨地叫她膽顫心驚,坐立不安。

  終於,她鼓起勇氣,怯怯地抬眼,朝目光來源處望去。

  高大的羅馬柱邊,有一個男人,一動不動地站在巨大柱體和光線折射下的陰影裡,正專注地盯著她看。

  因為身有缺陷,女孩有著極其纖細敏感的神經,在充滿愛心的家庭長大,並不等於她不知道什麼叫「惡」,她的失語症雖然令她得到許多的友善,卻也曾嘗試過嫌棄與輕視。

  是不是惡意的目光,她可以很快分辨出來,善意的目光是陽光一樣溫暖的,令人舒服的;惡意的目光卻是冰冷刺骨,像一把鋒利的匕首,會硬生生地插入脆弱的骨胳和身體。

  可那個正打量自己的男人,如鷹隼般犀利的視線炯炯有神,充滿了熱烈的溫度,那是一種燙到足以將她灼傷的溫度。

  他是誰?為什麼要這樣看著她?女孩輕蹙秀眉,默默收斂視線,可不到一會兒,那雙靈動的水眸兒又忍不住好奇地悄悄投向那裡。

  彷彿洞悉她的想法,男人緩緩地從陰暗處走出來。

  他身材挺拔修長,穿著十分正式,一套昂貴的、熨燙平整的經典阿曼尼黑色西裝,一塵不染的皮鞋,插於上衣口袋的精緻提花手帕品味不凡,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高貴硬朗的線條,一眼看上去,使人覺得他活脫脫就是來自意大利南部西西里島的貴族男子。

  當那張鮮明桀驁的、刀刻般的男性面孔映入眼中時,一瞬間,女孩兒忽然感覺頭暈目眩,某種令人窒息的念頭幾乎立即席捲了她。

  她想不起來自己曾在什麼地方看到過這個男人。

  男人驀然朝她一笑,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就像一頭危險而野性的獸。

  不敢再與之對視,女孩飛快地低下頭躲避他侵略感十足的視線,細細的手指緊抓住書包帶,心裡「怦怦」跳個不停。

  突然,僅僅是一眨眼的功夫,毫無預料地事情發生了!

  音樂驟停,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大廳裡乍然響起一片女士發出的尖叫聲。

  「怎麼搞的?快去啟動緊急照明系統。」有人在大聲指揮,看樣子應該是飯店的工作人員。

  「系統無法啟動,好像是人為的破壞,現在只能等修理人員過來,他們五分鐘後到。」不一會,又有工作人員在大聲應答。

  周圍如潮汐般響起一浪接著一浪、各種各樣繁雜吵嚷的聲音,女孩愕然地抱住自己的書包,在黑幕中大氣也不敢出,老老實實地呆坐著等姑姑來找她。

  一隻大手毫無預兆地抓住她的胳膊,接著,她整個人被拖入了一個堅硬的懷抱中。

  女孩大驚失色,來不及尖叫,就給一隻有力的手掌牢牢地摀住嘴巴,下一秒,屬於男性的唇就密密實實地覆過來。

  單純的女孩何曾遇過這個,此刻簡直已是魂飛魄散,她驚恐地瞪大眼睛,藉著幾不可辨的微弱光線,驚覺一雙黑得發亮的眼眸就近在眼前時,她倒吸一口涼氣,更加拚命地掙扎,兩手用力捶打著男人高大的身軀,死抿著小嘴阻止他入侵。

  誰知,她的抗拒竟然使對方低低地笑出了聲,愉悅的笑意令緊貼著她的寬厚胸膛劇烈起伏著,呼吸越發重了,如蛇一般的長舌強勢地想要撬開櫻唇。

  下顎被修長的指緊緊攫住,稍一使勁,她就吃疼地張開嘴,口中頓感一涼,似被男人以舌餵進了什麼東西,他仍不作罷,繼續堵住她柔軟的唇瓣強迫她嚥下,不准她吐出來。

  女孩駭得全身發抖,半點力氣都使不上,只能嗚咽著流淚,毫無意識地吞嚥,任由對方肆意親吻著自己。

  男人對她的反應似乎很滿意,又食髓知味地親了幾口,大掌箍制住不盈一握的纖細腰肢,輕而易舉地將她抱起來。

  「唔!唔!」少女聳然一驚,害怕自己會就這樣被陌生人帶走,可此時全身虛軟無力,又苦於無法開口呼救,就連她發出的驚恐叫聲也因嘴巴被男人的唇堵住,而變得曖昧不清。

  「小禾、小禾!你在哪兒?快回答我……小禾……」遠遠的,傳來小姑姑驚慌失措地喊聲,女孩多想大聲回答,可是她不會說話……

  她現在就如同被猛獸捕食,尖利爪下隨時喪命的獵物,只能束手待斃。淚水如雨點般落下,絕望地聽著耳邊紛亂吵雜的聲音漸漸變得遙遠直到終不可聞。

  男人抱著懷中的女孩大步地直奔某個方向,彷彿一切早有佈署,腳步雖快卻絲毫不見慌張。

  很快,他們便離重現光明的大廳越來越遠,在順利地搭乘專用電梯到達酒店最頂層,一架直升機早已在此等待侯命。

  當螺旋槳飛快地旋轉起來,馬達的轟鳴聲越來越大時,所有的思維變得越來越模糊,最終,女孩兒在男人懷中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

  兩個小時後,一架GulfstreamG650型私人飛機正在雲端平穩飛行,穿越太平洋,朝著異國飛去。

  兩名姿儀端莊的空中小姐想走上前替飛機的主人服務,卻沒有一個有勇氣去貿然打攪眼前美得像幅畫的情景。

  高大英俊的男子凝視著在自己懷中沉睡的嬌美少女,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眼中再無旁人。

  「Boss,需要把小姐放下嗎?」金髮碧眼的助理Ron從前艙過來,操著洋腔洋調的中文關切詢問。

  「不用,拿毛毯過來。」男人並未抬頭,微微斂眸,語調清冷。

  「Yes!」Ron示意後,一名空姐馬上照辦。

  「那您需要咖啡嗎?」另一位空姐看準機會,彎下身子慇勤問。

  「不用。」依然是冷冰冰的口吻,頓了頓,又加上一句,「準備一杯溫鮮奶。」從未自男人口中出現的鮮奶,顯然是替懷中的人兒準備的。

  空姐半是羨慕半是好奇地窺視著睡得正酣的女孩兒,不知道她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這幾近富可敵國的男人親自為之服務,但見他一手小心地摟抱著,另一手展開毛毯將其輕輕裹住,完全不願假手於人,一顆芳心頓時黯然神傷。

  這架私人飛機,不僅有著「空中勞斯萊斯」的美譽,並且深受世界各國頂極富豪的喜歡。艙內裡面設施齊全,擁有舒適的套房、整體廚房、浴室、帶有大屏幕的會議室,以及一個娛樂室。飛機的主人向來行蹤低調神秘,連真實身份都刻意隱藏,但有錢又帥這個事實毋庸置疑,況且她在機上工作這麼久了,還從未看過他帶著親密的女伴……或男伴出行。

  這年頭,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灰姑娘童話層出不窮,她是經過嚴格的流程甄選出來的佼佼者,身材、相貌、學歷在同行中都是一流的,有誰不想得到僱主的青睞?

  偏偏都料錯了,不僅沒有半點機會爬上他的床,甚至人家對她連正眼也不看一下,總是一臉的冰冷倨傲,看著就叫人生畏。

  有種男人,天生冷情,指的應該就是Kevin先生這類人吧!

  沒人願意承認是自己入不了對方的眼,不料一個憑空冒出來的女孩兒,讓這個借口灰飛湮滅。

  一舉一動,甚至連眼底都帶著緊張,明眼人誰看不到?事實就擺在眼前,雖然它太教人傷心。

  三萬英尺的高空,偶爾會有一縷縷浮雲從舷窗邊掠過,舷窗外的夜幕如一塊巨大的天鵝絨地毯,一眼望不到天際。

  男人懷中的少女,依然沉沉地昏睡著,乖順得像布娃娃,鷹般的眸子定定地凝視著眼前不及他巴掌大的嬌靨。

  再一次看見她時,她安靜地坐在那裡,纖細嬌弱,一塵不染,宛如一幅靜止的素描,充滿了與外界悖異的安詳柔和,渾身都散發出一股與眾不同的柔弱氣質。

  她長大了,從昔日活潑的小丫頭成長為亭亭玉立的小美人。小巧的瓜子臉粉嫩稚氣,肌膚勝雪,秀眉如煙,紅唇似春日裡淡淡的粉櫻,一雙明眸盈若秋水。

  有那麼一剎那,他眼眶發熱,想要不顧一切地上前擁抱她。

  他的心,本來就冷硬如鐵、防意如城,很難被人闖開,唯有她,始終被他擱在心底最深、最柔軟的地方,是他獨一無二的寶貝。

  這次不計後果地帶走她,就是要緊緊地抱住她,將她牢牢地瑣在自己的羽翼下,珍藏呵護、萬無一失。

  如今朝思暮想的人兒就在懷裡,男人伸出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撩起少女撫於潔白額上的整齊瀏海,一道小小淺淺的疤痕露出來,顏色略粉,與肌膚無異,顯然是舊傷,不仔細看很難看出。

  壞丫頭……你忘了我……他在她耳畔低喃,發出埋怨且喜悅的控訴,俯下頭,薄吻溫柔地吻上她細潔的額,精緻的眉眼,俏挺的鼻,最後落在兩片小小的櫻唇上。

  你怎麼能忘記我?火熱的唇瓣覆住柔軟的唇瓣,情不自禁地緩緩舔吻,輕憐蜜愛,帶著訴不盡的溫柔。

  親愛的女孩,忘了也好,記得也好,無論如何,你終於又回到我身邊了……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0-8-13 12:20 AM

第二章

  充滿西班牙宮廷風格的臥房內,整個房間都帶著昏黃的暖意,整套的歐式傢俱高雅華麗,水晶瓶中的白玫瑰含苞欲放,巨大的落地窗前羅帳般的暗紋簾布一層一層地垂落,遮掩住透亮的晨曦,也遮擋住幾縷想要一窺佳人的調皮陽光。

  金色的大床四周都套著暗金色的輕薄綢帳,仍然輕垂著,睡在櫻桃木大床上的少女,低低地發出呻吟。

  頭痛欲裂的即將甦醒,眼皮卻沉重得抬不起來,光裸如玉的身體與下方光滑的絲綢磨蹭著,涼涼的,很舒服。

  翻了個身,慵懶地將臉頰埋進柔軟的枕頭裡,少女長睫撲閃,下一秒,如溺水般倏地瞠目,陡然清醒,終於成功地睜開眼睛。

  這裡是什麼地方?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而且……駱小禾眨了眨眼睛,驚喘一聲,伸手抱住覆蓋在自己身上的深紫色絲被……她竟然是全裸的!

  房間裡十分靜謐,似乎只有她一人。駱小禾制止住急如鼓點的心跳,抓著絲被從床上坐起來。

  床尾凳上有一件純白的男款睡袍,隨意地擱放著,她想了想,迅速地拿過穿上,緊緊地包裹住身體的每一寸肌膚。

  她跳下床,赤著雙腳,小心謹慎地走出臥室,沿著長長的走廊,尋找逃生的路。

  沿途所幸沒有碰見人,一路目及處,裝飾華麗、氣派不非,地面鋪滿了羊毛地毯,私人陽台前方用來休憩的歐式高靠背沙發,屋頂上一盞盞玲瓏剔透的水晶吊燈,高大的儲物櫃裡精美的中國陶瓷器皿,以及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來自世界各地的古董藏品,無一不顯示了這間房間的奢華。

  駱小禾一邊暗自驚歎,一邊急急地奔下了樓,在客廳的玄關處站定,纖手握住圓型的門把手,又微微躊躇遲疑,生恐門板背後面會突然冒出什麼青面獠牙的吃人妖怪來。

  「我不會收手的,你少管閒事,歐律師。」男人低沈的聲音乍響,嚇了駱小禾一跳,她飛快地轉頭,再次確定室內沒有其它人,可是客廳正前方,僅以白色縷空薄紗隔斷的寬大露台上,顯然有人在那裡。

  微風拂過柔軟的紗簾,朦朧飄逸如夢境,卻使駱小禾產生莫名的驚恐,她忍不住警覺地傾聽著。

  「現在他們不過是在自食惡果而已,我還沒玩夠……當然,就算哪天玩夠了,我也沒想過要弄死他們,因為那會髒了我的手。」

  「所以他們在中東是死是活,我對此一點興趣也沒有。至於公司的狀況,離垮掉應該還有段時間,我都不擔心,你又是操哪門子的心?」

  男人的聲音再次幽幽地傳來,充滿了特有的輕諷和倨傲,最後他冷嗤一聲,「我暫時不會回台灣,有傅特助在那邊盯著,我很放心,至於你歐律師,能幫我盯著點『雷霆集團』就很感謝了,其它的事……就不勞閣下操心了。」

  一聽到「雷霆集團」四個字,駱小禾的胸口一陣亂跳,胡思亂想著這綁匪該不會是和叔叔駱繹有仇,所以才會綁架她?

  再不遲疑,她用力拉開眼前的雕花大門,誰知映入眼簾的卻是兩個在走廊背對而立的黑人!

  他們衣著整齊、身型彪壯,看樣子應該是守衛這裡的保鏢,在聽到聲響後,幾乎是同時回首盯住剛探出頭的少女。

  駱小禾嚇得「砰」地將門緊緊關上,回身壓著門板忍不住輕喘,豈料一抬眸,卻又遇上一雙銳利、又帶著點戲謔的鷹眸。

  正從客廳外的露台慢悠悠地踱進來的男人,身材十分修長,肩膀寬闊,腰部勻稱,穿著與駱小禾身上睡袍同款質地的深藍色睡衣,胸前的扣子解開兩、三顆,微微敞露出性感結實的胸膛,小麥色的膚色更增添了成熟男人的味道。

  駱小禾頓時瞪大眼睛。是他!那個在會場盯著她看的男人!

  這男人讓她覺得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她還記得。

  他的五官輪廓如刀刻般鮮明深邃,透著一股稜角分明、與眾不同的霸氣和倨傲,眉宇間經常會出現某種陰騭的神色,眼底浮現出一切皆在掌握的冷笑,而那銳利的目光彷彿能看穿對方的心似的,教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心尖發涼。

  他是誰?為什麼要把自己帶到這裡來?瞪得大大的水眸滿是戒備地打量著他,駱小禾屏住呼吸,像只因看到天敵而緊張過度,全身都豎起尖刺的小刺蝟,隨時就會暈厥。

  「你想去哪裡?」男人雙手環臂,打量了她一會,才閒閒地開口。

  駱小禾死死地貼住門板,彷彿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寬大的男式睡袍裹著少女纖細的嬌軀,屬於女性特有的豐盈曲線,也隨著急促不均的呼吸不住地起伏。

  真是誘人。回想起昨晚幫昏睡的她褪衣時,掌下那種細膩雪嫩的觸感,男人眸色黯了,隨即又因自己輕易被她撩起的慾望自嘲的笑笑,抬腳朝她走去,「是想逃走嗎?」

  別過來!駱小禾見他靠近,水眸越發瞠大,因恐懼而戰慄著,急急地打著手語,妄想阻止他的接近。

  無奈他對她的拒絕根本視而不見,況且他又長得人高馬大,一下子就將嬌小的女孩整個罩在自己所撐控的範圍內,兩條結實的手臂撐在門板上,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他的獵物困住。

  「我記得你不是啞巴,你只是忘記怎麼說話而已,所以……」他俯視著才到自己肩頭的女孩,邪肆地湊近她,近到高挺的鼻子差一點就可以碰觸到她的,「你最好記住,以後別跟我打手語。」

  駱小禾不敢直視他深邃如淵的眼,半垂下長長的睫,如蝶翼般輕顫,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他離得那樣近,近到幾乎可以感受到他全身特有的男性氣息,他的鼻息熱熱地噴在她雪白細嫩的耳畔,瞬間泛起粉紅。

  「知道嗎?」幾乎要將鼻端埋進她如雲的發間,男人磁性的聲音如惑,「就憑你忘了我這件事,我就忍不住想狠狠地吻昏你……親愛的小禾。」

  他叫著她的名字,熟稔到似乎已經叫過不僅千次、萬次,可是由於太過害怕,駱小禾並不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她屏氣凝神地聽著從他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在聽見說想要吻她時,下意識地用盡全力想要推開他!

  雖然她的力氣對他有如蚍蜉撼樹不值一提,可她的抗拒越發地惹火了他。

  真是太不乖了,人都已經在他懷裡了,卻還在想著如何推開他!

  男人眼眸微熠,眉頭皺著,大手圈住她的腰,猛地將她整個攔腰抱起,像扛沙包似地甩到肩頭。轉身,上樓,大步朝臥室走去!

  「啊!」四肢懸空、被迫頭朝下的女孩尖叫一聲,一陣暈頭轉向,血液全部逆流,直往腦門沖。

  她的叫聲使男人的腳步稍頓,「我說的沒錯吧,你不是小啞巴,你有聽說過啞巴會叫嗎?」

  他心情突然間變得好起來,愉快地笑起來,絲毫不理睬身後那雙素白小手握成拳頭,正不住地捶打在他寬厚的肩背處。

  進了臥室,他將她丟到柔軟的大床上,力道掌握得極好,不會讓她疼,只會讓她因為暈眩一時半刻爬不起來。

  「唔!」本來就暈陶陶有點缺氧的駱小禾,剛張開紅潤的小嘴想大口呼吸,便被俯下身的男人吻了個正著!

  他的舌霸道中帶著溫柔,像是饕餮在慢慢享用他夢寐以求的美食,輕舔過她柔軟的唇瓣,整齊如編的貝齒,最後纏上她柔軟芳香的小舌頭……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侵犯她了!他怎麼可以這樣做?

  如白紙一樣長到十八歲,連跟異性牽手都未曾過的女孩又氣又急,又驚又窘,檀口中發出憤怒至極的嗚咽聲,兩手死命地推攔他,纖細的長腿又踢又蹬激烈掙扎,百般不肯馴服。

  她不知道自己的掙扎宛如隔靴搔癢,磨蹭在男人堅硬陽剛的身軀上,只是徒添了幾分心猿意馬的銷魂快感。

  果然,男人全身緊繃,發出粗嘎呻吟,吻也愈來愈深,貪婪的大掌在她背脊上緩緩游移,猛地大力將她纖細的身子壓向自己的方向,緊緊相貼。

  修長的身軀佔有慾十足的半壓在她身上,胯間早已勃發,隔著薄薄的衣物,硬硬地抵在少女柔軟的小腹上。

  雖然沒談過戀愛,但她不會傻得不知道那是什麼!駱小禾渾身一僵,臉色發白,再也不敢妄動。

  男人滿意地放開她被吻得微腫的紅唇,半撐起胳臂,鷹眸邪邪地緊盯著眼前的絕妙美景。

  這一番亂折騰,使得在腰間打成單翅節的束腰帶鬆開,原本就寬大的睡袍凌亂地掛在少女赤裸的胴體上,露出大片白如凝脂、細滑如絲的肌膚,飽滿小巧的雪胸若隱若現,幾乎晃花了男人的眼。

  察覺到那不加半分隱瞞的露骨視線正在巡視著自己的身體,女孩羞地小臉暴紅,邊遮掩邊想去扯旁邊的絲被,還沒碰著,便被牢牢擒獲!

  「害羞了?」男人淡笑,抓起她的手,低頭看著那小巧的柔荑,的確是好小,白白嫩嫩的,像小孩子的手,在他手中越發顯得可愛且惹人疼惜,

  他握住舉起至唇邊,啄吻著柔軟的手心,昨夜剛冒出的鬍渣,紮在細嫩肌膚上又麻又癢又痛,駱小禾難受地想縮手,他不僅不讓她動彈,而且張嘴就輕咬一下,以示懲罰。

  若是換成別的女人,百分之九十九會將他的這個舉動當成做愛前的調情,唯獨他的女孩,稚嫩純真,尚不解風情,反而因此眼中盈出委屈的淚霧。

  心中不禁一柔,男人曲膝半跪在床上,大掌捧起那張芙蓉秀臉,半是輕哄,半是命令地對她說道:「我不咬你,也可以不碰你,但你要跟我說話,知道嗎?」

  小臉上浮現出受傷的神情,被迫與他對視的駱小禾淚眼濛濛,淚珠兒在眼眶裡打著轉。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非要逼她說話?她幼時心靈受創,導致語言障礙,再也不能開口說話了。家人們為了她的失語症不知求診過中外多少名醫專家以及心理學家,可惜全部以失望而告終。

  她想,自己這輩子大概再也不能開口說話了。因為她的殘缺,使她得到了家人更多的愛和關懷,從來沒有人強迫她、欺負她,除了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

  她根本就不認識他,可他為什麼非要揭開別人的傷口,令她難堪?

  「乖,跟我說話,嗯?」男人誘哄著,逗弄般地在她耳邊吹氣。

  「……」駱小禾縮了縮脖子,抿緊住唇瓣,顯然完全不想配合他。

  「說一個字,只說一個,好不好?」男人不死心地討價還價。

  「……」女孩的意志力十分堅定。

  「即然這樣……那算了。」男人勾起嘴角,大掌滑下,撫上她露在睡袍外的玉腿,暗自為掌下的滑嫩觸感再次低歎。

  駱小禾緊張地覷著他,頭皮一陣發麻。

  這個人不僅凶、而且好霸道,似乎還有點陰晴不定和難以捉摸,他的一言一行,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實在讓她應接不暇,心慌意亂。

  「喂,聽說過一句話沒有?」男人語氣和緩親切地問。

  防備的大眼中閃現問號。

  「說的不如做的。所以,既然你不說話,那我們不如……」他故意停頓一下,不懷好意地笑笑,才慢悠悠地、以極輕地語調吐出在四個字,「就『做』好了。」說罷,男人發燙的薄唇再次覆上她的。

  嗚,駱小禾眨眨眼,連驚帶嚇的淚珠終於被眼前的可惡男人,成功地逼了出來。

  ◎◎◎

  壞蛋!大壞蛋!女孩咬牙切齒地大口咬著手中的蘋果,無聲地咒罵著。

  那個欺負她的大壞蛋,不僅親她、摸她、凶她、威脅她、連件衣服都不給她穿……還、還對她做這麼噁心的事情!

  身上仍然套著他的睡袍,坐在餐桌前的女孩氣呼呼地回想著方才發生的一幕,忍不住又是一陣反胃。

  之前在臥室裡,她的眼淚意想不到地制止住男人的惡行,破天荒地沒再對她繼續做更過份的事情,反而臉上寫滿了無奈和疼惜。

  疼惜?一定是她看錯了,一個綁匪怎麼可能心疼人質?

  他假惺惺地哄了她一會兒,又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樓下就有人送來了豐盛的早餐……嗯,抑或是中餐?

  因為若是早餐,它顯然太豐盛了,不僅有聞名於世的歐式早餐,也有傳統的英國美食。

  燕麥粥、蔬菜、水果、奶酪、海鮮、軟炸魚、烤牛肉和約克布丁,甚至來自港台的小吃也驚艷地露了個面,香噴噴熱騰騰的燒賣、湯包、蝦餃、豆漿和油條,擺滿了整個長長的餐桌。

  可若說是中餐,這個時間,是不是太早了點?

  駱小禾悄悄瞥了眼擱放在客廳裡那座金色的古董大鐘,時針正好指向十點四十,那麼,她被帶來這個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地方,已經超過十四個小時了嗎?

  想到家人現在不知道該有多麼焦急地在尋找她,駱小禾一陣黯然神傷。

  「吃飯。」坐在餐桌對面的男人鷹眸瞅著她,發出冷冷的命令。

  才不要!駱小禾打定主意,就算餓死,也絕不吃綁匪的食物。

  她一動不動地坐著,低垂著小臉連看也不看對方一眼,以行動表示抗議,殊不知自己的反抗行為已經徹底惹惱了男人。

  他親自過來抓她,將她一把撈到膝上,一條手臂像鐵箍一樣圈在她纖細腰間,另一手則拿起一片吐司送到她唇邊。

  「吃下去。」駱小禾緊緊閉著唇,拚命低著頭。

  「真不乖。」他嘀咕一聲,竟然沒勉強她,反而咬了口吐司,大口大口咀嚼著。

  咦?這樣就放過她了嗎?駱小禾狐疑地抬起頭,誰知他猛地抓住她的下巴,覆上她的嘴,強迫她吃他口中的食物!

  好噁心!駱小禾拚命地推打他,咬緊牙關死也不肯鬆口,可是,再好吃的食物被咀嚼過,那種令人難以忍受的味道還是從他嘴裡傳過來,使她一陣反胃欲嘔。

  她握著粉拳,在他肩頭又捶又打,最後伸長手,氣急敗壞地一把揪住他鬢邊的發,用力扯!

  嘿,他的小太陽也是只有利爪的小貓咪呢!男人低低地笑起來,彷彿並不覺痛,他放開她的唇,緩緩將口中的食物嚥下,舔了舔唇後,才一字一句地發出警告:「你如果不吃,我就這樣餵你。」

  惡霸!壞蛋!色狼!駱小禾怒視著他,一陣腹誹。

  他停頓一下,揚眉審視般地看著她,「還是你喜歡我這樣親近你?所以才故意不吃?」

  簡直是胡說八道!駱小禾怒不可遏,渾身都在發抖,之前是由於害怕,此刻卻是因為極端憤怒。

  望著她因為生氣而瞪大的水眸、嬌艷的粉頰、紅潤的唇瓣,以及睡袍下若隱若現的柔美曲線,男人的喉頭按捺不住地動了動。

  「快點吃!」他別開眼,催促著:「不然我就餵你!」他忽然覺得自己還蠻喜歡這種餵食方式的。

  鬆開他被自己抓在手心裡虐待的頭髮,駱小禾又氣又恨地端起水杯,大口大口地喝著,想沖洗掉嘴裡的味道。

  他盯著她吃下幾樣東西後,這才滿意地放開她,把她一個人留在餐廳裡,自己叫來外頭的保鏢之一進書房去了。

  吃也吃飽了,罵也罵累了,女孩無力感十足地歎了口氣,一抬頭,客廳裡,擺放在沙發旁的電話就直接地闖入眼簾。

  啊,她怎麼沒想到?她要打電話回家!不假思索地從椅子上跳下來,駱小禾迅速衝過去拿起話筒,緊張地撥打著地區號碼……

  沒有訊號?繼續撥……依舊沒有任何聲音!一遍、兩遍、三遍……

  「別忙了。」男人的聲音在她身後如鬼魅般響起,帶著一點揶揄一點嘲諷,駱小禾打了個寒噤,雙手顫抖地握緊話筒,不敢轉過身去。

  「電話線被拔掉了,你沒發現嗎?」他說著在她身旁蹲下來,十分友好地遞給她一隻嶄新的黑色手機,「來,我的手機借你。」

  駱小禾盯著眼前的手機,不敢相信地歪著頭看他。

  「沒關係,打吧。」男人笑了笑,無比的和顏悅色,「不過,勞煩他們那麼老遠地趕過來,卻撲了個空,總不是待客之道。」駱小禾愕然地繼續盯著他呆看。

  「我剛才還在想,你最喜歡哪個國家?法國?瑞士?還是澳洲?」男人繼續自說自話。

  駱小禾總算弄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開始驚慌失措地搖頭,她哪兒也不去,她只想回家!

  「都不喜歡?那就去南美吧!我在那裡待過很長一段時間。」

  不!她在心裡大聲說。

  「我們可以先去里約熱內盧,然後再到智利看看我的葡萄園,你想知道工人們是怎麼釀葡萄酒的嗎?」他語調輕鬆地說著,並且站起身朝客廳外走,似乎已經下定決心馬上要去。

  她焦急地跟著站起來,一個奇妙的發音脫口而出,「不!」

  時空彷彿靜止掉了,偌大的屋子裡安靜極了,甚至連彼此的呼吸聲聽不見。

  有一瞬間,駱小禾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她驚駭地張張嘴,卻依然說不出任何一言半字來,大大的眼睛瞪地好大,難以置信地傻望著猛然回頭的男人,她知道自己剛才怎麼了。

  「是的沒錯,你剛才說話了。」鷹眸裡盛滿了喜悅,他興奮地衝到她面前,雙手捧起她的小臉,與她額頭相抵,急切地追問:「寶貝,告訴我,你想起來了是嗎?是嗎?」

  駱小禾怔怔地看著他,仍然未能從極度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八年來,她從來沒能成功地開口講過一個字,偶爾在四下無人時,她會悄悄嘗試著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之後又總是會飛快地摀住嘴巴,失望的、數之不盡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可是,天啊!她萬萬沒料到,自己居然會在一個綁架自己的壞蛋面前,說話了!

  這教她情何以堪?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0-8-13 12:21 AM

第三章

  黑色的房車沿著河堤緩緩行駛著,最後平穩地停在查韋爾河岸邊的私人莊園外。

  從極具氣勢的石拱門眺望進去,藉著明月、星光、燈火,可以看到筆直的道路兩旁粗壯而優雅的菩提樹,遠方起伏不平的山野,參差有致的樹叢,在夜幕的遮掩下朦朧而不分明,使駱小禾覺得自己似乎正要進入一個神秘莫測的奇幻世界。

  駱小禾拘謹地坐在後座上,隔著玻璃窗怯怯地打量著,心中充滿了好奇和疑問。

  他們沒去南美,仍然留在英國,只是從倫敦來到牛津。駱小禾莫名地鬆了口氣,如果去了南美,她大概永遠不知道怎麼回家了。

  「喜歡這裡嗎?」坐在她身邊的男人,不動聲色地將她的一舉一動都暗暗看在眼裡。

  一聽見他的聲音,駱小禾就立刻猶如驚弓之鳥,收回好奇的視線,警惕性十足地瞅著對方。

  車門從外面被僕人打開,男人先下了車,再回身朝她伸出手,「過來。」

  駱小禾不想下車。幾個小時前,他們仍沉浸於驚喜之中,他對她說自己要出門辦一點事,要她乖乖地等他回來,她則裝成很累的樣子閉上眼睛裝睡,一聽到他離開的聲音,就馬上跳下床。

  誰知一拉開臥室門時,不料門口竟筆直地站著一男一女穿著制服、金髮碧眼的英國僕人,看到她出來,齊唰唰地朝她鞠了個躬,恭敬地問她需要什麼服務。而門外那兩名體格彪壯的黑人,據僕人們介紹說,那是先生專程撥過來保護她安全的保鏢。

  真是個不好笑的笑話!她被綁架了,而綁匪居然還貼心地為她配備了傭人和保鏢。

  她不知道那個男人究竟要幹嘛,他儀表堂堂、談吐不俗,似乎……還很有錢,怎麼看都不像個為錢賣命的綁匪,這麼千里迢迢地把她從台灣弄到這裡來,難道真是為了對付叔叔?

  在經歷過無邊的恐懼之後,駱小禾就只剩下濃濃的疑惑。

  黃昏時,男人回來了,並給她帶回了好幾套新衣服,用大大的、標有著名品牌專賣店的紙袋裝著。

  純白的毛線開衫、猶如淡奶油一般細膩柔軟的紗裙,薄棉款的櫻桃色T恤、簡潔的牛仔褲,粉色印花小外套洋溢著青春氣息,小羊皮質地的白色淺口鞋很合腳。

  除此之外,紙袋裡還有好幾套柔軟舒適的內衣褲、絲質睡裙,駱小禾看到它們後窘楞著,又惱又羞的目光不由自主瞟向男人的手。

  那雙修長的手,骨節分明,右手中指內側有著習慣繭,像是經常性地拿筆,十足藝術家的手,可他曾用它細細地摸遍了她的三圍!

  多可惡!他以為給她買了新衣服,對她稍稍流露出一絲善意,她就可以原諒他對她的惡形惡狀、所作所為嗎?

  休想!沒門!不可能!於是她打定主意,死也不肯上車。

  「是要我抱你上去嗎?」男人注視著鬧彆扭的女孩,一向少見的、發自內心的笑意輕輕染上唇角,「樂意效勞。」

  不要!走開!走開!女孩驚慌地轉身就朝樓上跑。

  「乖,你會喜歡那個地方的,相信我,嗯?」女孩尖叫,她被男人從身後抱住了。

  「你再鬧,信不信我就在他們面前吻你?」

  「……」

  「這才乖,走嘍。」

  傭人和保鏢們呆若木雞地看著一向不茍言笑的主人,猶如貓捉老鼠般逗著臂彎中怒不可遏的少女,腦子裡全是星星和問號。

  尊貴的主人,到底怎麼了?不僅傭人們不懂,駱小禾也不懂。面對這個古怪的、捉摸不定的男人,她完全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走投無路」。

  她不會說話,罵又罵不了他、打又打不過他、逃又逃不掉,而他對她的手語不僅視若無睹還對此危言聳聽。

  「我再說一次,你不是啞巴,少給我打手勢!」

  他似乎很討厭手語,還是說,那是因為手語對他而言更像對牛彈琴?

  溝通不了,駱小禾決定將自己當成魚缸裡的魚,保持沉默。

  悠揚的手機鈴聲非常是時候的響起,男人看了一眼屏幕,暫時放過她,走到一邊接聽電話去了。

  兩名慇勤的僕人站在車外,接替了主人的工作,說著英語禮貌性地請可愛的東方小美人出來。

  「Beautiful young lady,welcome!」

  「Please get out。」

  石拱門下的一盞路燈很亮,從鑄造精美的雕花大門望進去,莊園裡種植著許多花木,在這個夜裡,花香格外地沁人心脾,青碧的籐蔓繾繾地迎風輕擺,大片的翠綠蔥鬱間,有許多紅紅白白交織著的、含苞欲放的花朵,將暗香延綿了一路。

  可對於駱小禾來講,眼前的莊園就像個巨大的牢籠,她一旦走進去了,就有可能再也逃不出來了!

  所以她才不要進去,她要離開這裡!駱小禾警覺地看著背對著車子的男人,從車子裡鑽出來,趁著僕人們不察,轉身朝著大路的方向狂奔而去!

  身後傳來高八度的驚呼聲,也阻止不了駱小禾的逃亡,她拚命地向前跑,不想也不敢回頭,她只知道自己不要待在這個陌生的國度!

  她要回家!回家!

  ◎◎◎

  春末夏初的雨,來得又急又猛。嘩嘩嘩地瓢潑大雨夾雜著閃電和悶雷,頗為嚇人。比這個更嚇人的,是莊園主人的臉色。

  主宅大廳裡,十幾公尺高的天花板上吊著的巨大水晶燈依然晶瑩璀璨。僕人們三三兩兩地在長長的走道裡穿行,有的手中端著盛滿熱水的水盆和毛巾,有的捧著一疊嶄新的換洗衣物,偶爾小聲議論幾句。

  「卡拉,聽說那位小姐生病了?」

  「是的,真是太不幸了,先生該多著急啊!」

  「怎麼會這樣,華醫生快到了嗎?」

  「嗯,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疲勞過度、水土不服,加上受到驚嚇,才到莊園的頭一個晚上,主人帶回來的小貴客,那位可愛的東方少女就生病了。

  整潔豪華的主臥室裡,有著典型北歐風情的味道:磚石砌成的壁爐、栗色高雅的天鵝椅、線條簡潔的茶幾……無一不延續出濃濃的懷舊情緒。

  寬大舒適的King size大床上,少女毫無意識地陷入繁複奢華的西米亞風格的真絲被裡,睡得並不安穩。

  坐在床邊黑色皮質矮凳上的男人,回想起今晚發生的一切,仍覺心有餘悸。

  就在他的眼皮下,小丫頭竟然想逃跑。因為想要甩掉身後追趕她的人,她慌不擇路,藉著夜幕的掩護鑽進了馬路邊的灌木叢,又從灌木叢誤打誤撞地跑進了一片樹林。

  那片樹林裡雖沒有傷人的野獸,卻也有蛇、蠍子、蜈蚣之類的毒蟲,她又不會說話,若是遇上該如何是好?

  他焦慮不已,立即命令莊園裡所有的僕人打著火把在樹林中四處尋找,最後用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在一個不小不小的樹洞裡發現了迷路的女孩。

  她萬分狼狽,抱著膝頭蜷縮在那裡,纖薄的身子瑟瑟發抖,抬起頭時,那張雪白的小臉上已是淚水斑斑,裸露在衣裙外的柔嫩肌膚上,全是被植物的枝葉劃傷的痕跡。

  怒火夾雜著心疼、擔憂、緊張,使得他臉色都變了,走過去不由分說地將嚇壞了的女孩抱住,緊緊束縛在懷中,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僵硬和凶狠。

  「該死的!你非要把自己搞成這樣嗎?」

  大概是累極了,駱小禾沒有力氣掙扎,僅是瞠大一雙驚恐的美眸,惶惶地看著他。

  「你再敢逃跑試試看!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後悔!」他撂下狠話,壓抑著熊熊怒火抱起她返回到莊園,上樓,狠著心一把將她丟到臥室裡的四柱大床上,然後一頭栽進旁邊的工作室,打算將怒氣發洩在繁重的工作中。

  等到回房後,他剛將熟睡的女孩抱進懷中,就立即覺得不對勁,手腳冰涼,纖弱的身子燙手,小臉上透出不正常的紅暈。

  他心如焚,後悔莫及,一面拿冰袋敷著她滾燙的額頭,一面反覆地詢問華醫生的車現在已經到哪裡了。

  「先生,您別擔心,華醫生已經到門口了,馬上就過來。」端來溫水和果汁的老女僕卡拉寬慰道:「先生,請讓我給小姐喂點水。」

  正欲上前,卻看到男人從床側站起來,並接過她手中的銀質盤子,「我來。」

  端著盤子坐回床沿,他輕手輕腳地將昏睡中的小人兒扶坐起來,並使她舒服地靠在自己胸膛上。一手細心地摟抱著她的腰,不讓她的身子下滑,另一手拿著小巧的銀杓,小心翼翼地餵她喝水。

  卡拉的眼底透著驚奇,她還從沒看到過自己的東方主人曾對哪位女性有過這般溫柔體貼的動作呢!當他看著這位東方小姐時,眼中赤裸裸的情意,簡直要化成水溢出來。

  經過家庭醫生的精心診治,駱小禾吃了退燒藥,高溫很快退下去,沒多久就平靜地熟睡過去了。

  漂亮的小臉蛋半埋進柔軟的羽毛枕裡,長睫垂落,鼻頭紅紅的,顯然哭過很久所致,偶爾還抽泣兩下,以示不滿,就連睡夢中,都是那張表情兇惡的英俊臉孔。

  一整夜,男人始終凝望著她,手指輕撫著她柔軟的秀髮,最後,發出長長的、低不可聞的歎息……

  ◎◎◎

  有鴿子從窗台飛過,「呼哧哧」響起振動翅膀的聲音,新的一天到來了。

  臥室裡,駱小禾醒來已經有一會兒了,她靜靜地躺著,仔細地聆聽著,當確定屋裡只有自己一人後,飛快地掀開床帳下床。

  小心謹慎地來到臥室的門口,傾耳偷聽了一會,再伸出手轉轉門把,發現門依然是被鎖住的。

  她沮喪地在屋裡走來走去,忽然發現與這間臥室相連的還有另一間屋子,轉動門把,很輕易地就開了,原來是間寬敞明亮的小型工作室。

  室內很整潔,棕色的桃木書架上擺放著很多厚重的書籍,窗邊近五公尺的辦公桌一塵不染,圖紙堆積如山。

  另一個辦公桌上擺著寶石藍的筆記型計算機……如果她能夠使用它,就可以向外界求救了!

  駱小禾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她反手鎖上門,衝到桌前打開計算機,誰知剛剛顯示出桌面,就被屏幕上一張桌布驚住了。

  畫面上,穿著高中夏季校服的女孩兒剛從學校大門口走出來,正仰起頭看著天空,青春而略帶稚氣的臉上,笑顏溫暖可人。璀璨斑駁的陽光一絲一縷地灑在她身上,齊肩的秀髮落在肩頭,正隨著步伐輕輕跳躍,像幾朵活潑的小波浪。

  這女孩分明是她!駱小禾被震懾住,半晌才移開目光,停留於桌上一隻木製相框上。

  照片中的小女童梳著短短的小辮子,因為年紀尚小,五官還沒長開,卻仍掩不住容顏秀麗,她掛著無比燦爛純真的笑靨,正坐在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膝頭,舉著小手快樂地做著代表勝利的「V」手勢。

  這也是她……小時候的她!

  怎麼會?怎麼會?究竟是誰?為什麼會有她小時候的照片?

  駱小禾的心狂跳不止,再次看向計算機屏幕,一個標注著「Smallsun」的數據夾躍入眼簾,不由自主地以鼠標點開,再次震驚地發現裡面全都是照片……全是她!

  上學時的她、吃冰淇淋的她、看書的她、過馬路的她、下雨天撐著小花傘的她、剪短髮的她、梳馬尾的她……鏡頭忠實地一一紀錄著每個年齡段的她,從春到夏,從秋到冬,幾乎沒有錯過,她經歷了每一個荏苒時光的成長腳印。

  淚水不由自主地滑下,駱小禾顫抖地伸手拿起相框。

  照片中的少年身形削瘦,五官鮮明英俊,不茍言笑,眉目中隱著幾絲與年齡不相符的陰鷙冷酷,可是抱著小女生的動作,卻顯得那樣溫柔。

  昔日年輕的面容與如今的鮮明桀驁漸漸重疊,宛如重生。

  駱小禾低叫一聲,用力摀住嘴,卻仍然難以掩住口中發出的驚喜啜泣。

  她難以置信,她欣喜若狂,她多想放聲大哭!

  大哥哥……大哥哥……你還活著,是嗎?是嗎?

  那段隱匿在心裡、曾被密密塵封,以為永遠都無法正視的往事;那把多少心理專家都沒能打開的鎖,這一秒,在她心間輕易地轟然開啟了。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0-8-13 12:21 AM

第四章

   那一年的夏天,八歲的駱小禾和阿嬤來到住於台南郊區的古家幫傭。

   古家的庭院裡種植著大片大片的綠竹、含笑和梔子,這些都是南台灣最常見到的植物。高大的木蘭樹下,石桌上鋪著平整雪白的畫紙,手中忙碌的筆尖正沙沙地描繪著,駱小禾正在做著自己最喜歡的事情。

   太陽是金黃的,花朵是五顏六色的,鳥兒是七彩斑讕的,樹是綠的……白色大房子像童話故事裡國王住的宮殿一樣,很大很大。廚房裡繫著圍裙、風風火火的阿嬤在做飯;大廳裡,表情嚴肅的管家爺爺正在整理報紙雜誌;花園裡的葡萄架下,扎辮子的小丫頭在喂斑紋艷麗的錦鯉……

    唔,好像還忘了什麼?她歪著小腦袋,認真地想一想,再畫上壞脾氣的大哥哥,正板著臭臭的臉罵她,好凶好凶!

   一幅再簡單不過的鉛筆畫,是駱小禾對古家的所有描述。

   駱小禾全名叫「駱禾」,駱駝的駱,禾苗的禾,大家都叫她駱小禾。她從小跟著阿嬤長大,阿嬤在一座有錢人家裡的大房子裡做廚娘。

   這座大房子裡總是冷冷清清的,唯一的主人是十七歲的大哥哥,他總是躲在自己的房間裡,偶爾會被管家爺爺用輪椅推到露台上曬太陽。

    「小禾,你不用怕那個壞脾氣的少爺哦,你記住,阿嬤雖然是古家的傭人,但小禾不是,不用叫他少爺,也別離他太近,因為如果他罵你,阿嬤會忍不住罵回去,可是如果那樣我們在這裡就待不下去了,知道嗎?」阿嬤總是操著一口台灣國語,悄悄地再三叮囑駱小禾。

   「嗯!」駱小禾用力地點頭。

    阿嬤說要努力地工作,萬一失去這份工作,那可就太糟糕啦!

   「小禾,少爺的腿受傷了,不能走路,他一個人很寂寞的,你如果有空,就去陪他說說話好嗎?」可是一轉身,管家爺爺又總是面帶憂慮地這樣對駱小禾央求。  「好!」根本沒有思索,小腦袋用力地再點一點。

   雖說古家的那位大哥哥從來對她沒有過好臉色,可每當看到他孤零零地坐在輪椅上,駱小禾又會覺得他好可憐!

   因為少爺跟她一樣,沒有爸爸媽媽了。

    半年前,古家的男女主人出了車禍,當場死亡,唯一倖免的就是他們的獨子。

    駱小禾從來沒見過自己的父母,可是她還有阿嬤,與之相比,大哥哥似乎要可憐一些。

    認真地一筆一劃簽上自己的名字,小丫頭很滿意地端詳了一下自己的大作,方才小心地捧著,從凳子上跳下,「咚咚咚」地朝樓上跑去。    二樓第四個房間是古家少爺的臥室,裝潢得又華麗又舒服,地板上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管家爺爺說這樣就不怕大哥哥摔跤了。

    駱小禾很喜歡這間臥室,常常會趁著沒人溜進來,在地毯上打滾兒,玩得不亦樂乎。唯一令她不滿意的,就是裡面總是黑呼呼的,活像某種野獸居住的陰暗洞穴。巨大的落地窗邊垂掛著厚重的深色窗簾,好幾盞燈都成了擺設,因為大哥哥不喜歡開燈。

    大哥哥不喜歡的事情還有好多。   他不喜歡吵鬧、不喜歡光線、不喜歡有太多人,要不喜歡看到她……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對著她大發雷霆,然後一聲不響地對誰也不理睬。

    躡手躡腳地將臥室門推開一條縫,駱小禾屏住呼吸,瞇著眼從縫隙中窺伺著室內。


    落地窗簾被拉開了一小角,輪椅裡的少年,一動不動地背對她坐著。  

    十七歲的少年身形削瘦修長,五官英俊,黑色的頭髮很長,長到幾乎蓋住了眼睛,許久不見陽光的面頰蒼白得近乎連明。

    「鬼鬼祟祟地做什麼?」少年的聽覺異常敏銳,在聽到身後小小的聲響後,立即放下手裡的窗簾,嘴裡冷冷地冒出話語。

    「大哥哥,你午睡起床了嗎?」小丫頭如獲大赦,漾起清甜的笑容,推開門,小跑過去,獻寶似地舉著手裡畫紙,「這是我剛才畫的,你想看嗎?」

    又是什麼鬼東西?少年眉頭緊皺,高傲冰冷的目光先是厭惡地大致瀏覽一遍,最後落到落款,歪歪扭扭的「駱禾」兩個字上。

    「你看呀。」小丫頭綻著甜甜的笑容,眉眼彎彎,細白的小手一邊指指點點一邊還好心地介紹:「這個是我阿嬤,這個是管家爺爺,這個是我,這個是你哦!很像對不對?」

     像?哪裡像了!少年盯著那個正坐在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方形物體上,黑著一張臉的「人」,濃眉鎖得要緊了。

    「誰叫你畫我的?」他瞇了瞇眼,兩手突然用力一扯,畫紙立即碎屍萬段,再揉成一團恨恨地揉搓著。

    小丫頭震驚地瞪大眼睛,嘴巴不由自主地張成了O型。 「你的畫很醜,就跟你的名字一樣,」少年似乎還不滿意,言語更加惡毒:「你不是叫駱禾嗎?想必就是駱駝和河馬對吧?」

    才不是……小丫頭扁扁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閃著淚光,頗為委屈地瞅著眼前的淨白少年。

    「你現在給我聽好,沒事不許跑上來找我,我不想看見你,有多遠就給我滾多遠!聽到沒有?」少年洩憤般地將手裡的紙團朝地上砸去!   其實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脾氣,而且是對著一個多麼無辜的小丫頭。可是每當一想到疼愛自己的爸爸媽媽死了,自己也成了站不起來的廢物……他就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

    他的世界是灰暗的,可眼前這個總是笑得像朵太陽花兒的黃毛丫頭,那一臉的陽光璀璨讓他覺得無比礙眼!

   自從她跟著她的阿嬤來到古家幫傭,她每天都會來惹他心煩,並且樂此不疲:她還會拉著他嘰嘰喳喳地講她在學校的所見所聞,不管他要不要聽;她還趁他不在房間的時候溜進來在地毯上玩……別以為他不知道

    他不懂,她為什麼不能像別人一樣,安靜一點、躲遠一點?把他當成病菌、毒藥、定時炸彈,隨便哪種都好,為什麼非得跑來煩他

    從一開始的麻木沉默,到期間的煩不勝煩,再到某一天,他忽然覺得自己汩汩流血的傷口似乎沒那麼疼了,他馬上決定反擊,弄哭她!

   就像捏碎滿手耀眼的陽光一樣,拚命地!用力地!毫不留情!光明?那是什麼鬼東西?它不會再屬於他了,只有躲在黑暗中茍延殘喘,他才會覺得好過點。

   「是不是很難受?那就快去找你阿嬤,找傅管家,去叫他們來罵我!」他挑釁地盯著一雙隨時都有可能決堤的翦翦水眸,死都不信自己拿這個難搞的小鬼沒辦法。

    小丫頭咬著唇,半是沮喪半是傷心地偏著頭瞅著眼前的壞哥哥。

    雖然她也很想哭,可是阿嬤說過,遇到挫折哭是沒有用的,所以,她才不要哭。

    猛地一吸鼻子,將滿腔的淚意和鼻涕全吸進了肚子裡,永不言敗的稚氣小臉蛋高高揚起,無比堅強地朝他燦爛一笑。

   略微帶著鼻音的童聲清清楚楚地傳進少年的耳中,「大哥哥,你剛剛說錯了……駱小禾是禾,三聲禾,禾苗的禾,不是河馬的河哦!」

    一陣寂靜。片刻後,「滾!」少年惱羞成怒地趕人,順手將書桌上的書面全都撥落到地板上,繼而又抓起旁邊的水杯。

    見狀,小丫頭速度奇快地一溜煙奪門而出,分明是害怕了,可仍在強裝勇敢,藉著門框的掩護,細小的聲音繼續弱弱地傳進來:「你別再扔啦,摔破了好可惜的,昨天害大嬸和管家爺爺打掃了好久……」

   「快滾!」又是一聲喝斥。 「那……好吧!我明天再來……」

    什麼?少年愕然,一連串精彩的的咒罵前個後繼地冒出口。


    蒼白的臉上因發怒而變得紅潤,起伏的胸膛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深黑的視線落在手裡那只杯子上……

    良久良久,他始終沒有扔出去。

    他根本就要不想承認:每天,只有當那個小鬼頭出現的時候,他才會覺得他的心其實還是跳動著的,如死水一般沉寂的生命裡才靠僚有了一碡光亮……他甚至、甚至期睜著。

    他面無表情地閉了閉眼,想起那張紅通通的小臉蛋上,笑彎了的眉眼,真像個溫暖的小太陽……嘴角收緊,彷彿洩露了某些連自己也看不透的情緒。

    氣悶地特杯子重重地擱到凌亂的桌面上,少年一聲不吭地按動輪椅按鈕,卻不知道要做什麼。 或許,應該繼續在黑暗中等待一天的結束。  又或者是,一生的結束。一回頭,駱小禾就看到一臉擔心的老管家站在不遠處。

    「管家爺爺。」

    「小禾又受委屈了吧?少爺他有沒有事?」老管家滿臉歉疚地問著小小的人兒。

    「沒關係的……大哥哥沒事,而且他沒摔杯子哦!」駱小禾一面拍著胸脯喘著氣一面如實地報告。 在昨天摔掉屋裡所有的東西、弄得一片狼藉後,今天破天荒地息事寧人了,也算是有很大的進步了吧?

   「小禾真是個好孩子。」歎吐地摸摸她的小腦袋,老管家小聲說:「如果你阿嬤知道你受了這麼多冤枉氣,肯定早就不在古家干了。」

    「不要緊的,管家爺爺千萬別告訴我阿嬤哦!」

    阿嬤那麼疼她,從來不讓她受一點委屈,萬一她知道少爺不止一次地罵她凶她,肯定會拿著鍋剷去敲少爺的頭的。

    「少爺以前不是連樣的,唉!」老管家搖搖頭,發出長長的歎息:「泉少爺從小就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孩子,可是自從老爺和夫人去世,加上他的腿又受了那麼重的傷,心裡受到了很大很大的打擊,所以脾氣才會變得這樣壞……小禾,我們都原諒他好嗎?」

    「好。」駱小禾仰著頭,關心地詢問:「那,管家爺爺,大哥哥的腿會治好嗎?」

    「如果少爺肯配合,就一定會治好,可惜……」可惜泉少爺不肯聽醫生的話,連檢查都不肯做,只好一直拖著。

    「管家爺爺,你不要洩氣,一定要堅持下去哦,大哥哥會聽醫生叔叔的話,腿也會很快好起來的。」

    「小禾為什麼這麼肯定呢?」

    駱小禾眨眨眼晴,「腿好了就可以走、可以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做什麼都可以去做,為什麼不讓它好呢?」

    「呵呵。」老管家由衷地笑起來,「小禾說得對,真希望那一天能快點到來。」

    大概只有八歲的孩子,心地才會這樣良善,那些對古家虎視眈眈的親戚們,應該沒有一個會懷有如此美好的願望吧!

   在他們眼裡,泉少爺就是眼中釘、絆腳石,只靠希望泉少爺趕緊消失在這個世界,不再對其吞併古家財富造成任何阻礙。如果知道如今的古家會岌岌可危,泉少爺又這般消極頹廢,先生和夫人怕是死不瞑目啊!

   隔著一道門,少年在屋中面無表情地聽著這番對話,良久,消瘦的臉上露出一個冷冷的笑意。 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按動按鈕,電動輪椅無聲無息地重新回到窗邊。

    是啊,說得沒錯,為什麼不讓它好呢?

    連綿的雨季過後,古家終於迎來了許久未見的晴朗。這晴朗不只是指天氣,還有人心。


    半個月後的某個週末,時針指向下午四點,滿臉欣喜的老管家親自出來送客,他恭恭敬敬地將三四位知名大醫師送出古家大門方才滿意。

    這些醫師都是國內外知名的骨科權威,平日裡向來是王不見王,可是就在剛才,他們破天荒地共同攜手擬訂出一個最佳治療方案。

    為什麼?因為這裡是古家,病患是古家唯一的合法繼承人。

    台南古家,那是和台中官家財富不分伯仲的超級豪門。島內婦儒皆知,官家黑白兩道通吃,古家政商兩界橫行,在各自的領域裡稱王稱霸,當仁不讓。

    可惜的是,古家不像官家那樣多子多孫,人丁兩旺,到了第三代,直系血親裡的孫輩就只剩下一個未成年的古赫泉

    大學都沒能去讀的少年,要應付如狼似虎的旁系、要守護龐大的家業,可想而知未來會有多坎坷。於是外界默契十足,口徑一致地宣稱,古家,很有可能要在這一輩的手裡四分五裂,最終衰敗掉了。

    在眾多的古家旁系中,被媒體視為最具威脅的是攜妻與一雙兒女剛剛回國的古世昌,他是古赫泉的遠房堂哥,此人不僅一回到台灣就成為「古島集團」的副總,還堂而皇之地住進了古宅。

   光線充足的書房裡,安靜坐在書桌前的少年,從來不會因為外界的任何事物影響自己的心情,他身穿著一套米白色的休閒服,依然是蒼白瘦弱,黑髮蓄得更長了,有幾縷遮住狹長的眼睛。

    「少爺……我有點不明白。」忠心的老管家進屋來替少年端了杯水,趁著四下無我,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傅叔。」手裡拿著一本最新的國外原版暢銷小說,少年慢慢閱讀著

    「您……您為什麼同意他們住進家裡來?」不用說,老管家口中的「他們」,指的就是古世昌一家四口。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句話放在古世昌一家身上實在是貼切。古世昌貪婪,其妻馬倫娜刻薄,一對子女古宏超、古麗莎是兩人的翻版,住進來短短數天,就把自己當成了主人,對底下的傭人們吆喝斥責,實在是教人提不起好感。

    「堂哥才回台灣,房子還沒找好,自然是住在這裡方便些。」古赫泉淡淡地說。

    「可是,少爺……請神容易送神難……」

    「傅叔!」古赫泉打斷他的話,聲音沉著地道:「有些話我只說這一次,請你記好。」

    「是。」老管家以為少爺是要訓誡自己的逾矩,滿腹歉意地說:「您說吧。」


    「我總覺得,應付一個貪心的人,總比應付一堆貪心的人要來的簡單得多,同樣,想要金錢的人也總比想要權利的人要容易駕馭,而現在他想要的無非是錢,我為什麼不給?只要我能滿足他的貪心一天,他就會維護我一天,同時也會防止別人打古氏的主意,傅叔,你說是嗎?」

    「是的,少爺。」老管家又驚又喜,原來少爺不是不明白,而是他比任何人都看得還要透徹。

    「如果有一天,他想要的超過了我能給予的,到那個時候,才是你真正要擔心的時候了。」古赫泉笑了笑,繼續說:「不過放心,我不會讓那一天發生的,至少,我會盡量讓它慢一點到來,在我有能力反擊之前。現在,你明白了嗎?」

    「是的,少爺!我明白了,」老管家激動得忍不住落淚了,「先生和太太會保佑您的,一定會的……」
  
    「好了,傅叔,以後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尤其是對家裡的貴客,不要有半分差池。」

    「是,少爺,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老管家掩飾住滿心喜悅,「您現在想到花園裡去散散步嗎?

    「算了。」古赫泉拒絕,一貫清冷的視線漫不經心地朝窗戶邊掃了一眼。

    細心的老管家馬上察覺到,快步走過去打開窗子,驀然,墻角一陣清脆的笑聲伴隨著柔和的微風一起傳入屋內,有如銀鈴般回音縈縈。

    「咪咪好可愛哦……唔……你想吃魚嗎?不行啦……那直不能吃的呢……大哥哥會生氣的……你別跑呀……等等我……」

    小女孩「咯咯」地笑著,聲音愈行愈遠,漸漸消失了。

    少年認真地側耳傾聽著,撐著頭顱的修長指節驀然用力握緊,他抬起頭,沈聲喚道:「傅叔。」

    「是,少爺。」

    「推我到花園去。」

    「好的,少爺。」老管家趕緊走過去推著輪椅朝門外走去。「何醫師說要您多曬太陽,對您有好處呢。」少年緊抿著唇角,對他的話彷彿恍若未聞。

   金色的陽光灑在身上很好服,正在葡萄架下玩耍的一大一小,一人一貓,似乎玩累了,同樣也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白色的貓味,毛絨絨的,腦袋上像拿黑墨汁給沾了幾筆花紋,很是可愛。脖子上掛著一隻小鈴當,跑起來就會「叮鈴叮鈴」地響個不停。此刻,正懶洋洋地窩在小丫頭的懷抱裡打盹兒。

    少年遠遠地眺望著,許久都不發一言。

   「少爺,要叫小禾過來嗎? 「不用。」幽黑的眸微瞇,「那隻貓……是從哪兒來的?」

    「是小禾的叔叔托人送來的,前幾天是小禾的生日。」  又是一陣叫人摸不著頭腦的沉默。看了眼蹙著眉頭的少年,又看看草坪上的小丫頭,老管家心如明鏡。

    他不會看錯的,只有在對著純真可愛的駱小禾時 ,泉少爺才會展現出不同的情緒,他會生氣、會憤怒、會想要找個發洩的出口將心中的鬱結全都渲拽出來,而不是像個植物人般死氣沉沉。
   
    可駱小禾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玩心重,注意力一下子全跑到那隻小貓咪身上去了,已經兩天沒去陪少爺聊天……嗯,不是,是惹少爺生氣了……老管家擔憂地想著。

    「叭叭!」一輛黑色房車從外面駛進古宅,剛在外面聚會回來的古氏兄妹,剛跳下車,一眼就看到了駱小禾懷裡的貓味。

    「咦?哪來的貓?好好玩哦!」

    他們都已是國中生,古宏超長的像根細竹竿,可古麗莎卻身材豐腴微胖,天天喊著減肥。

    「哥,我要那隻貓!」一貫驕縱的古麗莎看到自己喜歡的東西,馬上就想要占為已有。

    「我也想要。」古宏超嘿嘿笑著,朝駱小禾喊道:「喂!小女傭,把貓拿過來給我們玩一下!

   看到這對驕橫跋扈的兩兄妹,駱小禾抱著貓味轉頭就想快點走開。

    自從他們跟著父母來到古宅之後,就說她是小女傭,總是喜歡指揮她做這做那,還常常搶她的洋娃娃和蠟筆,明明他們根本就不稀罕那些東西,可他們就是要搶走,弄壞後再棄之如敝屣。阿嬤說他們不是好孩子,叫她離他們遠遠的,要比高大哥哥的距離還要要遠一點兒!

   古宏超很快擋住了駱小禾的去路,惡狠狠地質問:「你跑什麼跑?小女傭,竟敢不聽本少爺的話!」

    「就是嘛,你怎麼總是跟我們作對?你和你阿嬤還想不想在這裡幹了?」古麗莎趾高氣揚地走過來,蠻橫地命令道: 「快點,把貓給我!」

    「咪咪是我叔叔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駱小禾囁嚅地說著,將懷中的小貓抱得要緊。

   「生日禮物啊?哼,有什麼了不起,麗莎,我跟你講哦,那天看到一條狗好會游泳,」古宏超不懷好意地斜睨著滿臉驚恐的小女孩,「喂,小女傭,你猜貓會不會游泳?如果把它丟進游泳池……」

    「哈哈,哥,你好壞哦!」古麗莎大笑起來。
駱小禾越聽越害怕,腳步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

    「拿過來啦,要不然就把它扔進游泳池!」兩兄妹步步緊逼,古宏超要想直接將貓味搶過來。

    正在此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一下子阻止了古宏超的舉動。

    「駱小禾,過來。」

    駱小禾轉頭,看到坐在輪椅上的古赫泉,想也不想地拔腳跑到他身後。大哥哥雖然也凶凶的,可是她要怕眼前那對兄妹,他們剛才說要把咪咪丟到游泳池,好可怕!

   「泉……泉叔……您好!」古宏超一向很怕古赫泉,雖然他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是天生就有種尊貴的氣勢,讓無法無天的古宏超都覺得很不好惹。

    「你們在玩什麼呢?」古赫泉微微笑了笑。

    「沒……沒什麼」 古宏超嚥了嚥口水。

    「泉叔,我想要那隻貓!你叫她給我嘛!」古麗莎覺得哥哥很卒仔,仗著父母驕縱,乾脆直接索要。

    「哦?」古赫泉扭頭看了看駱小禾,後者的眼裡盛滿了驚懼,那怯生生的模樣兒看得他心裡極不舒服。

    他燦爛的小太陽,怎麼能從那張眉眼彎彎的小臉上消失掉?

   「貓是小禾的。」他口氣轉冷,眸光銳利,「給不給你,是她的權利。」

   「可是她不是這裡的女傭嗎?」古麗莎不服氣地反問。「誰告訴你的?」古赫泉皺眉,對身邊的女孩道:「小禾,你平日裡都叫我什麼?」

    駱小禾不懂他的意思,看著他的大眼晴裡全是疑惑。

    「告訴他們,你叫我什麼?」他語氣加重,再重複一遍。

    「大……哥哥……」她彷彿受到了蠱惑,不由自主地叫了一聲。

    「很好。」他勾著唇,笑了笑,對另外兩兄妹道:「小禾她不是古家的女傭,你們給我記好了。」

    他的神色語氣明明很和緩親切,可是卻教聽者的心悄悄一緊。古宏超連連點頭,古麗莎則咬了咬唇,狠狠地白了駱小禾一眼。

    泉叔平時從來不正眼看過她,而眼前連黃毛丫頭只不過是一個廚娘的孫女,憑什麼能讓泉叔給她撐腰?

   古麗莎氣得一踩腳,轉身就走,古宏超支吾了幾句有的沒的,也趕緊跟著走掉,整個庭園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只剩下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古赫泉坐在輪椅裡不語,仰著頭看天上流雲飄過,看光與靜的變幻,駱小禾抱著貓味站在一旁,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樣的感覺。

    她雖然年幼,可她就是知道,剛才是大哥哥保護了她和咪咪。

    鼓起勇氣,她將小貓遞到古赫泉眼前,「大哥哥……你想跟咪咪玩嗎?

   「不用了,我不喜歡貓。」他厭惡地掃了一眼那隻貓,再也不想看。

    他怎座可能喜歡它?她因為它,不再去找他,不再絮絮叨叨給他講天真的話語,不再給他看畫得亂七八糟一團的鉛筆畫,甚至有好幾天不出在他眼前。

    連一切都是因為這隻貓,或許把它丟進游泳池,還真是個不錯的主意。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0-8-13 12:23 AM

第五章

  「喵喵……」蜷縮在葡萄架下的小白貓輕輕地叫喚著,琥珀般的黃瞳帶著幾許討好,掃向正拎起自己的人。

  貓咪被高高地舉起,指端不緊不慢地輕輕探弄了兩下貓味柔軟的頸部,小白貓舒服地發出咪咪嗚嗚的叫聲。

「咚!」游泳池邊響起物體落水的聲音,很快無聲無息。

  放學回來的駱小禾,與往常一樣,放下書包就跑到花園裡去找她的小貓咪,誰知找了半天也不見蹤影,駱小禾的心漸漸變得焦急起來。

  「阿嬤,你看見咪咪了嗎?」

  「沒有哦,阿嬤一下午都在廚房裡,沒看到呀」

「管家爺爺,你看見咪咪了嗎?」

  「啊,我今天出門去辦事了,沒注意呢!」

咪咪你到底在哪裡呀?駱小禾無精打采地坐在台階上,兩手托著下頷,眼巴巴地瞅著前方,幻想著一眨眼,小貓咪就會神奇地出現,喵喵叫著向自己跑來。

   「咦?小禾呀,怎麼一個人坐連裡?」

   「花匠叔叔……」她叫了一聲,小臉上全是失落。

   「怎座了?出什麼事了嗎?」

   「我的小貓味不見了……」她扁著小嘴,終於再忍不住,「哇」地一聲哭起來。

  小貓咪不是不見了,而是淹死了。


  當看到那團白白小小的、浮在游泳池裡的屍體,女孩驚恐的尖叫聲響徹古宅上空的雲端。

  貓已經被撈上來埋掉多時了,可廚房裡,傷心的小女孩還在哭著。

   自古家男女主人過世後,少爺討厭人多,宅子裡的下人所剩不多,全部都被她哭進廚房來了,爭相安慰著,可是毫無效果。

   正在束手無策之際,不知誰小聲叫了聲:「少爺來了!」像是被巫師下了咒語,眾人迅速地散開。

   十七歲的少年,天生就有一種領導者的氣質,年紀雖輕,卻已然有了主人家的風範,再加上性情乖張孤僻,對於古家的下人來說,對其有一份不由自主的敬畏。

   門外,一身白衣黑褲的古赫泉坐在輪椅上,金色的陽光洩了一身,俊臉上不茍言笑,狹長的黑眸誰也沒看,直直地掃向兩眼道紅堪比小兔子的駱小禾。

  「小禾,少爺有話跟你說哦。」老管家朝駱小禾招招手。

咦?這孤僻少爺難道又想藉故罵小丫頭一頓?連種行徑,豈不是在傷口上撒鹽?眾人面面相覷,而駱小禾的阿嬤已經像保護雛雞的老母雞般渾身的羽毛都豎起來。

   「沒事的,大家先出去吧。」只有管家心知肚明。

   從駱小禾放聲大哭開始,少爺的臉色就不好看,眉頭也越鎖越緊.小丫頭悲悲慼戚地哭了多久,少爺就在屋裡坐立不安多久,後來估計實在是忍不下去了,才決定過來找她。

   其實少爺是喜歡駱小禾的……他老人家怎麼會看走眼?

  駱小禾坐在小板凳上,拿手背擦著臉上的淚水,紅眼睛裡有著迷茫。

   「到我這裡來。」待旁人都走開後,古赫泉才出聲喚她。

   駱小禾聽話地站起走過去,哽咽地說,「大哥……咪咪死了。」

  他一陣沉默,掏出雪白的手絹,遞給她。

   「都怪我不好……我應該看好咪咪的……」駱小禾接過手絹,嗚嗚咽咽地自責。

   她不敢去想咪咪是不是真是被古家兄妹扔進游泳池的,也不願相信他們真有那麼狠心,可是咪咪死了,再也回不來了……這樣一想,淚水又奪眶而出。

   「那個……」古赫泉手握成拳,放到唇邊輕咳一聲,神情極不自然,「你先別哭。」

   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處理過這種場面,他是家中的獨子,沒有兄弟姐妹,跟那些遠房親戚家的孩子又很少來往,他不知道該怎樣哄小孩子。

  傷腦筋地看著淚人兒一樣的小女孩,他思忖良久,終伸手特她抱起放到膝上,手指抹去她嫩頰上的淚痕,「別哭了,不關你的事。」

   彷彿感受到了他少見的關懷與安慰,駱小禾略帶詫異地看著他。人在傷心的時候,若是無人安慰也罷,眼下反而讓她覺得更委屈難受,便又忍不住痛哭起來。

   「拜託,別是……」剛說完,下一秒,古赫泉就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張哭花了的小臉上,淚珠兒盡情奔騰如千軍萬馬,兩管鼻涕也呼應著淌下,一向有潔癖的少年,差點一把推開傷心欲絕的小人兒。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動作,那些噁心巴拉的東西就被失控的小丫頭一埋首,全部擦在他乾淨的襯衫上,好嘛!真是五花八門、精彩萬分。「大哥哥……小禾好難過……嗚嗚嗚……」

   他也想哭好不好?古赫泉一陣無語,大手莫名其妙還在安撫地拍著她。

「……咪咪是小禾最好的朋友……嗚嗚……」 是嗎?

   「……小禾以後又沒有朋友了……」

   偌大的古宅,一個玩伴都沒有,阿嬤又很忙,古宏超兄妹一個比一個壞,駱小禾其實很寂寞的,就因為知道寂寞的滋味不太好,才然答應管家爺爺盡量去陪大哥哥說話,現在咪咪死了,她又剩一個人了。

古赫泉挑挑眉,對這句話很不認同。半晌,他清清嗓子,乾巴巴地說:「以後,你可以來找我。」

   哎?小女生止住哭聲,懷疑地抬起小臉,少年被她看得心虛,移開目光,眺向遠方。  又過了一會兒……

   「我以後不會再凶你了。」他保證。

   咦?小兔子眼瞪地溜圓。

  大哥哥轉性了嗎?

  孤僻冷漠的古家少爺確實轉性了,當然,那是指在對著駱小禾的時候,古宅裡的其他人照樣得不到小主人的一絲真心的微笑。

   古麗莎也因此越發討厭駱小禾了,諸事百般挑剔,大發小姐脾氣,古氏夫妻整日忙著在公司攏絡人心大肆斂財,偶爾撞見,也僅以為寶貝女兒是閒得發慌拿小女僕出氣,並未在意。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又是一年多過去了,山茱萸的葉子已經逐漸深紅,銀杏樹高大的枝頭上最後一抹青綠也染上了金黃,落葉如斷線的風箏似的隨風翻轉翻轉,最後飄落至地面上層層堆聚。

   樹蔭下,午後的太陽灑出萬丈光芒。

長指揉向眉心,古赫泉閉了閉眼,將膝上的筆電合上,放到石桌上。

  知名美發店的髮型師剛到家裡幫他修剪過頭髮,短短的、墨黑的髮型乾淨帥氣,一件簡單的灰色毛衫,一條米色的休閒長褲,就襯托出一份無與倫比的青春氣息。

   他的臉型仍然瘦削.卻不再蒼白,變得紅潤起來,近一年來,在經過一次成功的大手術和精心治療後,他已經能短時間站立起來了。

   由於是週末,駱小禾不上學,她幫管家爺爺替他拿來外套,然後乖巧地站在一邊。

   今天大哥哥似乎有心事,也不怎麼說話,剛才古麗莎帶她的幾個同學來玩,他也沒理睬,駱小禾不敢出聲打擾他,只是安靜地陪伴他。

  不遠處,隔著一道兩公尺多高的海常花架,有幾個女孩子說話的聲音嘰嘰喳喳地傳了過來。

   「天哪!麗莎家好大哦,我逛了半天都沒逛完,這就是傳說中的豪門吧!」

「什麼呀,這裡又不真是她家,這是她堂叔的家。」

  「真的嗎?她堂叔是誰?」

「不就是剛來的時候在屋裡看到的那個瘸子嘛!」

   「唉,長得到是滿帥的,可惜是個瘸子。」

   「那也是個有錢的瘸子呀,你不知道他多有錢吧?告訴你們哦!古家的錢就算十輩子也花不完,麗莎可真幸運!」

   女孩子們又是羨慕又是讚歎,漸漸地走遠了。

  駱小禾暗皺眉頭,擔憂地看著古赫泉,後者靜默著,一言不發。

   「大哥哥?」她輕喚。

    「嗯?」古赫泉抬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不要生氣,大哥哥。」她說。

   金色的陽光從枝葉中流洩下來,襯著十歲小女生雪白如玉的面頰,正泛起可愛的緋紅,大眼睛裡閃爍著溫照的光芒,花瓣兒似的小嘴微抿著,一頭烏溜溜的黑髮剛剛長齊耳畔,被粉色皮筋綁成小小的兩束。

   這般的美好、純樸,世間的任何醜陋都無法與她聯糸在一起。

  望著她,古赫泉的心,突然一片寧靜溫柔。

   「好。」他動容地微微笑了,胸口因泛起的無限溫暖而悸動,他伸手將她的小手牢牢握住。

  兩年來,與其說他習慣了她的陪伴,不如說,他喜歡她的陪伴。

   他常常在窗口目送她背著書包蹦蹦跳跳地去上學,也會在庭園裡等她放學回家;他耐心地聽她說著學校裡的趣聞,說她抱怨班裡哪個男生總愛欺負她,扯她得小辮子……總是面帶微笑地聽著,不動聲色地揚起眉頭,再伸手捏一捏她圓圓粉白的小鼻頭。

  天真的小丫頭,應該不知道男生欺負自己喜歡的女生,目的其實是想要得到她的青睞吧?

  為了更快地好起來,他努力地做復健,因為她說得對,腿好了,才能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可是那一天,來得好慢啊!一向沉穩的他甚至暗暗開始焦慮起

   「大哥哥,我今天在書上看了一個故事。」駱小禾見他沒有生氣,小臉綻出喜悅的笑顏,「你想要聽嗎?」

   「嗯。」他知道懂事的她是想哄他高興,自然點頭同意。

   故事講兩個小孩子戰勝老巫婆的冒險,駱小禾開始講得很認真,可到了後面……

   「……這時,漢賽爾和格萊特才發現整間屋子居然都是用香甜的巧克力做的,房頂、門窗、傢俱全都可以吃……」

   咕嚕,有人在悄悄吳嚥口水了。

「讓我們放開肚皮吧。」漢賽爾說:「這下我們該美美地吃上一頓了。我要吃一小塊房頂,格萊特,你可以吃窗戶,它的味道肯定美極了、甜極了。」

哇,口水好氾濫。

   「說著,漢賽爾爬上去掰了一小塊房頂下來,嘗著味道。格萊特卻站在窗前,用嘴去啃那個甜窗戶……」

   哎呀,不得了!大壩決堤……口水如泉湧呀!

古赫泉瞅著可愛的女孩,忍俊不禁,終於大笑出聲,好久好久,才停下大笑,眼睛發亮地看著滿臉難為情的駱小禾,「你從連個故事裡學到了什麼?」

   「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好吃的房子呢?」  古赫泉繼續悶笑,伸手扯扯她的小辮子,「你覺得真會有能吃的巧克力房子嗎?」

   考慮一小下,女孩天真地點點頭,「有的!」

   「如果有,小禾想要一個嗎?」

  「想!」

   「那座……」少年的面容依舊平靜,眉眼深處,語氣卻溫和得出奇,他語氣鄭重地出口承諾:「小禾說有,就一定會有。」

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幾天後的黃昏,古世昌帶來的這一群不速之客,這些人恰巧是古赫泉最討厭的人。

   他們都是古家不出三代的遠房親戚,因為有幸同娃一個「古」,因此有了對古家指手劃腳的權利。

  若是單單只為錢財,那到也罷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本來無可厚非,古赫泉討厭的是那堆得滿臉的虛情假意和惺惺作態背後的陰謀算計,實在讓人提不起好感。

   「Kevin啊,那天湊巧碰到程醫師,他說你的腿已經好了六七成了,真是太好了!」某親戚親熱地叫著他的英文名,佯裝關心。  

   「是啊,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呀!」緊接而起的道賀聲出自父母逝後,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諸多親戚。

   「公司現在的運作一切正常,泉少爺不用操心,一心治腿是頭等大事,聽說國外的醫療設施比台灣要先進,您有沒有考慮出國治療?」另一名親戚建議道。

   「這話沒錯,再要緊也沒有我們泉少爺的腿重要……」一陣陣附和聲不絕於耳。古赫泉心中冷笑,已經私底下替他規劃好了嗎?把他弄出國,省得礙眼,未講出的言下之意其實應該是,走得越遠越好,最好再也不要回來了。

   連麼迫不及待地打古家主意了?古世昌是不是太心急了點,暗地裡的小動作比他預料得似乎更快!

   收斂被黑髮遮掩的冰冷厲眸,他狀似思索地盯著手腕上的羅馬手錶,表盤上的指針正一格一格地走著。

   「對了,Kevin……」古世昌見他不語,狀似突然想起什麼,「有份文件需要你簽字。」聞言,古赫泉微微蹙眉,抬起頭,一眼看到他手上那疊文件。

  上次是說了誰入古氏的董事會;上上次是拐彎抹角索要歐洲的生意……

  很好,他越貪心越好。

   「對不起,沒有律師在場,少爺不能簽署任何形式的文件。」老管家趕緊出面阻止。

   「傅管家,連裡有你說話的份兒嗎?」古世呂的老婆馬倫娜白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我們古家的事,哪裡輪得你一個傭人插嘴?」

   「話不能這樣講,傅管家在我們古家幾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古世呂緊接著皮笑肉不笑地道:「不過呢,這兩年看著也年邁了,應該是時候退休了吧?」老管家氣極,這些人絕對是司馬昭之心,肚裡打的什麼算盤一眼就能察覺,以前先生和夫人在世的時候,跟他們來往得就少,現在看古家如今只剩尚未成年、容易欺騙的小主人,就急急忙忙地跑來要分一杯羹。

   「傅叔,沒關係,把文件拿過來我看看。」一直沉默不語的古赫泉發話了,聲音一貫地平靜沉著。

   「是。」手指不緊不慢地翻動著紙頁,少年看得仔細。

  「馬來西亞那邊的工廠,以現在這個價錢賣掉那是相當不錯的,而且對方也很有誠意,Kevin你看是不是先定下來?」古世昌在一旁敲邊鼓。

   「為什座要賣掉?」少年淡淡地問。

   「不賺錢呀!現在金融危機,東南亞一帶的工廠倒閉得不計其敦,趁著有人開價,早點脫手才是呀!」

   「就算不賺錢,我也不打算賣。」

「為什座?」古世昌奇道。

   「馬來西亞的工廠,是外公當年給我母親的嫁妝。」他「啪」地合上文件夾,一句話就讓古世昌閉了嘴。

   「哦,原來是這樣啊!不過Kevin呀……做生意可不能有婦人之仁、匹夫之勇。」馬倫娜陰陽怪氣地說:「你現在還年輕,不懂得商場上的殘酷,你表哥所肘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古氏的發展,你可不要不懂事哦。」

「是呀,泉少爺,這也是大家的意思……」一班狗腿繼續附和。

還真是同心同力,目標一致。古赫泉暗自冷笑,一言不發的冷眼視之。1

屋裡亂轟轟的一片,而那扇象牙色的歐式雕花門邊冒出的一顆小腦袋,非常擔憂地看著裡面的情形。

  「既然是大家的意思,那就這樣吧。」古赫泉戲看得也差不多了,拿起筆,正準備簽字……誰知此時,意外發生了。

   「啊……」一聲女孩的慘叫在門口驟然響起,眾人紛紛回頭。

   原來趴在門邊的駱小禾,壓根沒發現剛放學回家的古麗莎就在身後,古麗莎本來來就事事看她不順眼,不耐煩地大力將她一推,小小的身子猝不及防被甩得一個走趔趄,不受控制地摔向一旁,額角重重地撞到門上。

輪椅上的古赫泉眼見駱小禾受傷,臉色一變,驀然抓緊扶手。

  「小禾!有沒有怎麼樣?」老管家滿臉驚慌地跑過去察看明顯摔蒙了的駱小禾。

   粉白的小臉上煞白如紙,大眼睛裡全是驚嚇,久久說不出一個字來,一道刺眼的血連蜿蜓而下,順著眉心直往下淌……

   黑眸直白白地望著被管家抱在懷裡的駱小禾,當看到鮮血從駱小禾的額間淌下時,大手倏地握成拳,古赫泉兩眼嗜血冒火,筒直怒到極點。

   這些人,對他巧言令色,在公司營私舞弊、欺上瞞下。聽做種種皆因他羽翼未豐,勢力單薄,而他一再隱忍,只是因為知道來日方長。

    他以為自己忍得已經夠好了,卻沒料到,駱小禾的受傷如此輕而易舉地激怒了他!忍無可忍之際,便是無需再忍之時,他這次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他「啪」地一聲將手中的文件夾扔到茶幾上,冷聲交待:「孫媽,打電話請徐醫生立刻過來,德叔,送客!」

    古世昌也傻眼了,萬萬沒料到,本來眼看就要成功的事情被自己的女兒和廚娘的孫女給搞砸了,氣急敗壞地走過去,對著古麗莎就是一耳光。

   從來沒挨過打的古麗莎嚎啕大哭起來,馬倫娜又氣又恨,咬切齒地瞪著受傷的駱小禾。

   同樣,古赫泉也在厭惡地瞪著大哭不止的古麗莎。

   這女孩年紀不大,心卻極狠,那一次淹死了駱小禾的貓,連一次又害駱小禾受傷,這樣的禍喜,留在家裡遲早是個大麻煩!

「我想堂哥的房子已經找好了,請馬上搬出去吧!」他想到這裡,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駱小禾的傷讓阿嬤又心疼又生氣,一邊察看傷口一邊訓話,「你呀你,平時阿嬤是怎麼教你的?有人欺負你、打你,你就給我打回去,大不了阿嬤不在這裡幹了!現在竟然搞到破相了……將來可怎麼嫁得出去!」

   駱小禾還小,聽不懂,只能一臉茫然地受訓。

   古赫泉在不遠處靜默地聽著那連串嘮叨,心情頃刻之間沒那麼糟了,甚至連薄唇都微微勾起,詭異的令老管家摸不著頭腦。

雖說古世昌一家終於走人了,古宅又恢復了往目的寧靜,然而潛伏在古氏集團內部的驚濤駭浪,即使不足對外人道,也終有一天要如火山般爆發。

古赫泉的腿已經連漸痊癒了,他常常拄著手杖走出宅子,慢慢地在周圍散步。

   駱小禾總是像小尾巴一樣貼心地跟著他,照顧他,偶爾貪玩,會去追逐小徑上蹦蹦跳跳的小鳥,瞧著他們受驚嚇般「嗽嗽」飛走,就會開心地笑起來。

   然而那一天,意外發生了。

  他們結束了當天的散步,正一面說笑一面朝著古宅回走。連時,一輛貨車在他們身後七八公尺的距離,無聲無息地停下,不一會,從車上跳下三個人,手裡拎著短短的鐵械,慢慢地朝他們圍攏過來。

   一向警惕的古赫泉心中頓時警鈴大作,這些人顯然是衝著他來的!

   唯一通往古宅的這條路一向缺少行人,他們所在的位置距離古宅不算近,大門口值班的保會有可能發現不到這邊的情形,他又無法快跑,大聲喊叫到是能引起保全的注意,但顯然同樣會拖累駱小禾……他不想她受到一點點傷喜。

「小禾!」他掩飾著心中狂跳,平靜地對小女孩說,「我覺得有點累,你跑著去叫阿忠阿全他們趕緊過來,好嗎?」「好!」駱小禾聽話地點頭。 「要快點跑噢!你不是跑步比賽得了第二名嗎?讓我看看有多快。」

   「知道啦!」

「阿忠叔叔!」小女孩不知情況有異,一溜煙地朝古宅方向狂奔過去,邊跑邊喊,身後的那幾個人似乎沒料到這一出,楞了一下,更迅速地聚攏過來。

   駱小禾……快跑!

   頭部遭到重擊,在意識抽離並暈眩之前,這是古赫泉心中唯一的念頭。

   清晨的太陽還是會照常升起,每天的生活依然會照常繼續,地球的無數個角落裡,或許都上演著離奇的、殘酷的、驚心動魄的事件。很多年後,幾乎沒有人記得,在那一日過後,第二天,國內的權威報紙「中華日報」上登裁了一則不算特別引人注目的消息。

   據報導:本月二十五日傍晚,隸屬台南警局第四分局特警支隊一舉破獲了一起襲擊案,三名案件嫌疑人中一名被當場擒獲,另兩名潛逃。

   廖廖數語,別無下文。

   同樣在那一晚,有個不知從哪裡傳出的新聞稱台南古家唯一的少爺遇襲,幸虧保全來得及時,被救後火速送入島內最知名的私立醫院「濟仁」台南分院,隔天又因傷勢病情嚴重專機轉往台北。

   從此,古家少爺宛如失蹤的黃鶴,再未出現在人們視野中,有的說他重傷不治死了,有的說曾看他在南美出現過,還有的說他因殘疾自暴自棄命不久矣……當然,訛言難信,傳聞多失,亦不可信。

   可駱小禾知道,那些,並不完全是謠言。

   她剛跑回大門口,就看見阿忠和阿全拿著警棍風一般地衝出來,她疑惑地回頭,便看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渾身是血的大哥哥。

   那幾個人在毆打他!

   她整個傻了,張大嘴,卻完全不能呼吸……"

   後來,她哭著求管家爺爺帶她到醫院,隔著急救室的玻璃,看到他緊閉雙眼,毫無意識地陷入昏迷,剛剛痊癒的腿又嚴重地斷掉了,身上插了好多管子,參與急救的醫生們個個眉頭緊鎖。

   都是你!你怎麼這麼笨?泉叔叫你走你就走?丟下他一個人,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如果泉叔死了,都是你害的!你就是幫兇!」

   人們都忙碌著各司其職,無瑕理會她,唯有古麗莎卻沒有放過她,她惡毒的字句就像匕首一樣刺入駱小禾的心臟。

  大哥哥,你別死,別死!

   她流著淚,整夜整夜地輾轉反側,一閉上眼就會作惡夢,她在睡夢中尖叫出聲,全身都冒著冷汗。

   她絕望地夢見大哥哥死了……

   後來,她再也漫有見到過大哥哥。有人說他死了,有人說他還活著,她不知道該相信哪個。

  每當想起大哥哥明知道遇到了壞人,危急之際,卻還想著怎麼讓她離開險境,駱小禾幼小的心裡就裝滿了痛苦。如果她機靈一點、聰明一點,也許大哥哥就不會……她固執地認為是自己的過失害了他!

   她陷入了無盡的自貴中,漸漸的,她的話語越來越少,阿嬤焦急地帶她離開古家去了台北。

   八年中,她開始學會遺忘掉許多事,她變得快樂起來,像個正常的女孩子一樣生活,卻始終再也無法開口說話。

  其實,她比誰都清楚,有些事是銘刻於心、根植入骨的,無論如何也記不掉的。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0-8-13 12:24 AM

第六章

   長長的睫毛微扇,駱小禾緩緩地睜開眼睛,覺得自己像是丟掉了一個沉重的包袱,又像是經歷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旅程,整個人如釋重負,心中豁然開朗。

   她將相框看了好久,才輕輕地放回原處,站起來慢慢走出屋子,來到窗邊。

拉開一大片遮掩住落地窗的威尼斯赭紅色落地窗簾,推開窗戶,清新的空氣立即撲面而來。

  門鎖響了,男有從外面推門進來。

「你的燒剛退,不要在窗戶邊吹風。」他見她站在窗邊,馬上大步走過來,伸手將窗戶關上。

駱小禾緊緊地注視著他,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看到昔日蒼白的膚色變成健康的小麥色,削瘦的身體變成結實的軀幹,她的內心充滿了感恩。

  沒有任何時候會比現在要讓她感謝上蒼!哪怕同樣是讓她失去了語言,但大哥哥活著,他活著!

「有沒有哪裡不好服?嗯?華醫生等一下會再來替你看看。」他眉宇間都盛滿了關切,大手很自然地牽住她的,指腹柔柔地摩挲著她細緻的手背,口氣和緩地說:「卡拉熬了粥,先吃點好嗎?」

   如水的視線繼續凝視他,從黃俊桀驚的面孔、健實的胸膛、黃金比例般的線條慢慢下滑,最後落到那雙結實有力的長腿上,淚水突然間就那麼湧了出來。

   她的眼淚讓男人防不勝防,措手不及,「怎座了?哪裡難受嗎?小禾?」他聲音驟停,突然說不下去,整個人如被電擊,極其緩慢地低下頭,漆黑的瞳仁不可置信地盯著投入懷中,主動擁抱他的女孩。

  「你……」他的心「怦怦」狂跳,胸膛因激動而起伏,他生怕是自己的幻覺,「你記起我了,是嗎?」

   下一秒,他整個人陷入欣喜若狂的狀態中,鷹眸裡盛滿了洶湧如潮的狂喜,因為,他的女孩正在他懷中泣不成聲頻頻點頭。

  他動容,傾身緊緊地抱住已是滿面淚痕的少子,將臉深深地埋在她秀氣纖巧的肩頭。

  他想起那個血腥的傍晚,自己幸運的被聞訊趕來的保全救出,很快被秘密送往美國治療,花了四年時間,做過三次大手術並選擇了可能致命的峰毒療法,防止肌肉萎縮,最終他重新站起來,並經過兩年的療養才完全恢復行走,之後輾轉到了南美療養,最終來到英國。

   離開台灣之時,他將龐大的「古氏」集團留給那些如狼似虎、心懷叵測的親戚們。他行蹤不定,漸漸隱沒,直到銷聲匿跡。

   直到一年前,養精蓄銳、傷病重痊的他暗中捲土重來,很快將早已內憂外患、腐朽不堪的「古島」牢牢掌控住,也讓那些曾經的人們時時刻刻擔驚受怕。

尤其是古世昌夫婦,當他查出他們就是那場襲擊案的幕後主使後,他怎麼可能輕易放過這對始作俑者?

   那一年,他與古世昌翻臉,找來會計事務所清查「古島」所有帳目、進行審計鑒證,這一招逼得古世昌心驚膽顫,加上懷恨在心,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偷偷買兇,想給他一個教訓,又或是直接想要了他的命!

  如果不是他們,他不會品嚐二次斷腿的滋味!

   如果不是他們,駱小禾不會因為過度自責患上失語症!

   如果不是他們,他和駱小禾,根本就不會分開八年!

   這些,是何等疼痛的凌遲!

   一朝得勢,他便開始冷血的報復,他不放過任何一個打擊、折磨對方的機會,他使那對夫婦嘗到了什麼叫做從天堂跌入地獄,他們的股票一夜間變成一堆廢紙,走投無路之際又被日本黑幫邀請,莫名其妙被丟到中東生不如死。

這是他們應得的報應,他毫不手軟。

現在,當駱小禾回到他身邊後,那些瘋狂的復仇行徑便隨即拋諸到腦後,他再也沒有一絲興趣知道那些人是死是活。他只想緊緊抱著他的小太陽,寵她、愛她,再也不分開,就像現在這樣。

  夜深人靜,窗外的月牙兒彎成一條小船,斜斜地掛在樹梢上。

   臥室裡,穿著白色繡花睡裙的女孩被男人抱著,一同窩在舒適的天鵝椅裡,安靜地聽他說著話。

    大掌溫柔地摩挲著懷中女孩纖薄的肩背,秀氣的頸脖,粉白圓潤的藕臂,最後愛憐地停留在烏黑的秀髮上。

   「小禾,跟我說話,嗯?」他誘哄著,修長的指抬起尖尖的小下巴。

   女孩掀掀長睫,水眸裡有著難言的苦惱。

   「答應我,至少試一試,不要輕易放棄。」他耐心地引導:「永遠別把自己當成有缺陷的人,也不要打手語,試著說話,如果有什麼話說不出,那麼,就在這裡寫下來……」他拉過她的小手,貼在自己裸露在睡衣外的精壯胸膛。

  晶亮的星眸注視他,彷彿怎麼也看不夠,末了,終於抿嘴,低頭悄悄地笑了,再聽話地點點頭。

   她的柔順令他胸膛一柔,大手捧起她精緻的小臉蛋,黑眸緊緊地凝視著她,自然而然地湊上去親吻她的唇。

   駱小禾紅著臉,伸出細指,在男人胸膛上一筆一畫地寫著疑問,為什麼親我?

   她雖然單純,卻不無知,叔叔和嬸嬸相愛,常常親吻,那是屬於愛人之間的親密;每年過生日時,家人都會給她一個疼愛的吻,那是親人的祝福,但,大哥哥親她的理由是什座?

   「我喜歡小禾。」他微微笑了,鄭重地說:「非常非常喜歡。」

駱小禾懵懵地看著他。

   古赫泉黑亮的眸裡意味深長。「知道嗎?小禾。」他執起她的手,剛毅的臉上,眉目溫柔。

在西方,吻的部位不同,代表的竟義也不一樣。

  「如果吻手,表示敬意。」他反手摩挲著她的細嫩掌心,引得她怕癢般地往回縮。

「吻掌,表示渴望。」大手入過她的掌心,又撫上她的額,「吻額,表示友情。」嘴唇的愛撫漸往下,在那雙盈盈水眸處留戀往返,「吻眼,表示幻想。」

   「吻頰,表示歡喜。」

「吻唇,表示……」最後,他盯著那再片粉色櫻唇,俯首,朝她逼近:「戀愛。」

  駱小禾呆凝著,傻傻地望著眼前越來越放大的俊顏,忽然霞飛雙頰。

   「我很貪心的,小禾,我想要的不止是吻,而是你的全部。」他說完,再次重重地吻上她的唇,熱烈地汲取著芳香小口中甜蜜的津液,忘我的探索著芳香唇內的每個角落。

   是的,他很貪心的,命運既然讓他遇到她,愛上她,就沒道理再把她從他身邊奪走,就算是搶,也要搶到!

  傾其所有,在所不惜。

   「小禾。」他抵著她柔軟的唇瓣,沙啞的嗓音裡竟然帶著絲絲央求,「不要離開我。」

  女孩羞紅了臉,這一次,卻沒像往常一樣反抗,而是伸出小手,柔荑輕輕地繞上他的脖頸,溫柔地回抱他。


  秋天的倫敦,常常有霧,濕濛濛的,可當太陽從雲層裡跑出來時,許多玻璃的屋頂都因為光線的折射發出閃耀的光芒。

   即使已到代表收穫的金秋時節,海德公園裡依然綠草如茵,著名的皇家驛道兩旁的草坪上,到處都是休憩閒逛的英國人。

   遠處的大笨鐘發出沉重鏘鏘的報時聲,參天巨大的樹木下,正午的陽光灑下點點金黃。

  坐在草坪上的那對東方男女,男的年紀不到三十,身材修長,身著卡其色外套,煙灰色長褲,個性卻不張揚;女孩兒年紀相較則要小很多,生得明眸皓齒,肌骨瑩潤,穿著米色手工毛衣,水磨藍牛仔短裙搭配著深色豐皮短靴,青春俏麗,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男人正將女孩兒親密地擁在懷中,好像在講著什麼只屬於兩人的甜蜜悄悄話,不一會兒,女孩咯咯地笑起來,小臉上佈滿了紅暈,輕輕捶了男人一記,隨後半是羞澀半是撒嬌地將臉蛋埋進男人懷中。

多麼幸福又養眼的一對!路人們頻頻側首,羨慕地微笑著目睹這美好的一幕。

「餓不餓?我們去吃午餐。」男人低頭,在女孩耳邊詢問。

   女孩抿嘴笑了笑,輕輕地說:「好。」

   男人拉著女孩起身,一手拿著掛著毛絨玩偶的格子包,一手牽起女孩朝公園外走,臂彎裡還掛著清新的蘋果綠小洋裝短外套。

「Kevin先生?」

驚呼聲自身後響起,一位剛與他們擦肩而過的年輕小姐滿臉興奮地叫道:「真巧,古先生!您什座時候到倫敦來了?噢,真是太好了!」

  男人回頭,微微揚眉,顯然不認識對方:「抱歉,你是?」

   「Kevin先生,您忘了嗎?我叫凱倫,是漢娜的同事,去年在『斐尼爾』公司的宴會上見過一面,您有印象嗎?」穿著白色風衣的年輕小姐,長著一對藍色的眼睛,高高的鼻樑,兩片薄薄的嘴唇,一頭金黃色的頭髮俐落地盤在腦後。她的中文十分流利,藍眼睛望著身型高大修長的東方男子,散發出無比喜悅的光芒。

「你好。」古赫泉點點頭,神情並不熱衷,牽緊身邊女孩的手,似乎打算就此別過。

   「斐尼爾」公司是英國著名的建築業巨頭,曾與他有過合作關係,建築團隊和運作模式都是世界一流的,助手Ron卻在私下打趣說其負責人漢娜.史密斯小姐對他的興趣,顯然多過設計稿。

  「Kevin先生,你在倫敦住在哪裡?我可以去拜訪嗎?」凱倫的視線在兩人緊握的手上停留兩秒,繼續熱情地詢問。

  「抱歉,凱倫小姐,我們剛到倫敦,還沒有安排好。」

   如果再聽不出話語中的拒絕和生疏,那就是不識時務了。可惜凱倫小姐沒打算放棄,仍然繼續糾纏著,「那麼可以留電話給我嗎?我想……」

「凱倫小姐。」古赫泉眉角冷冷地一挑,打斷她,「我想我們並不熟。」

  他並不想令人難堪,可是若無意思,便不需要給對方留下一分希望和曖昧。

  「哦……抱歉,Kevin先生……」凱倫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舉止有多麼莽撞和不妥,她神情尷尬地道歉。

   「再見。」古赫泉禮貌而淡漠地道別。

   「再見……」凱倫戀戀不捨地目送他離開,看著他一直牽著默默聽著他們交談的少女,絲毫沒有鬆開片刻。

那東方少女是他的情人嗎?這樣一個充滿冷酷味道的男子,會流露出如此佔有慾極強的姿態,可見對方在他心裡一定是很重要的。

   想到這裡,她洩氣般地吐了口氣,鬱悶地往前走著,忽然猛然停步,唇邊露出詭異的笑容。

   她從皮包裡掏出手機,撥通:「喂,漢娜嗎?我是凱倫,知道我剛才遇到誰了嗎?你一定想不到……」

有些事情,不一定要親自出馬,自然有有會先按捺不住,中國不是有句話叫「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嗎?她很願意當那個漁翁。

   著名的英國餐廳裡,環境優雅,靠著玻璃窗的位置,男服務生恭敬地候在餐桌旁,等著客人點餐。

古赫泉翻動著燙金的目錄本,點了這裡最有名的多佛爾蝶魚、牛肉餡餅,以及駱小禾喜歡吃的炸馬鈴薯,再加上蔬菜湯和紅酒。

   「可以嗎?」他抬頭問坐在對面座位上的少女。

   點點頭,駱小禾沒說話,纖細的手指絞弄著書包帶,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一個星期前,他們從牛津的莊園來到倫敦。他為她找了很好的學校就讀,而他在倫敦顯然有自己的工作,也有很多……喜歡他的女人。

  就像剛才碰到的那個漂亮的英國小姐,眼底的愛慕好明顯。駱小禾悶悶地想,心裡莫名其妙的發酸。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一直留在他身邊。他們相處得很好,兩人之間唯一的爭執是,她想家。

  她想念家裡的每一個人,她想回家。可是當她小心翼翼地提起這個話題,還沒說完被他斷然拒絕,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他冷著聲音說:「你想怎樣都可以,唯有這件事,我不會答應。」

  她知道他是怕再一次跟她分開,那眼中稍縱即逝的緊張擔心,以及混含著深情的痛楚,令駱小禾再也難以啟齒……

   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駱小禾發愁地轉過小臉,看著明淨破璃窗外的車水馬龍,悄悄地吐了口氣。

   古赫泉正在通電話,自從來到倫敦後,傅珩的電話就一通接一通鋪天蓋地地湧過來,真是令他煩不勝煩,甚至起了要和小禾再回到莊園隱居的念頭。

  理智卻告訴他那樣不行,小禾必須上學,她需要跟外界接觸,連樣對她的失語症有好處。

   電話剛打到一半,抬眼就看見小丫頭正神情懨懨的看著窗外發呆,他俊顏輕揚,簡單交待兩句便匆匆掛上電話,伸手握住她擱在桌面的小手,關切地問:「怎麼了?哪裡不好服嗎?」

   駱小禾回首,習慣性地搖了搖頭,不語。

  他微蹙眉頭,「不要搖頭,對我說話。」

   「沒有……」

   「吃完飯我們去Harods,買些衣服和日用品。」倫敦的住宅裡他並沒有安排傭人管理,只有鐘點工來打掃,很多事都需要親力親為,不過他非常喜歡這種感覺。想想看,屋子裡只有他和她,是件多棒的事情。

色香味全的餐點很快被端了上來,駱小禾安靜地埋頭用餐。

  「告訴我,怎麼了?」他放下銀質刀叉,注視著她。

   實在是太瞭解她,因為深藏的心結解開,再加上在心理學專家和專業醫師的幫助下,她的失語症在短短時間就已明顯有好轉。

  尤其在她開心的時候,就會努力說著話跟他交流,當然不開心時,她就會拒絕開口,現在快一個小時了,她對他說的話屈指可敦。

   他的小太陽,顯而易見有心事了。

「我……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自從看到那個英國小姐,心裡就又酸又澀,充滿了不安。

   「過來我連裡。」他朝她張開懷抱。

   駱小禾站起來,乖乖地向他走去,再自然而然地朝溫暖的臂彎裡依去。

  「不開心嗎?」他愛憐地撫摸著她長及肩的秀髮,「不喜歡這裡?」

  「沒……」

   「不喜歡學校?」

「沒有。」

  「不想跟我在一起嗎?」男人的聲音乍然變得低沈,聽起來好落寞。

   「不是。」她搖頭,她喜歡跟他在一起。

   「如果你願意……」他看了她半晌,突然說,「可以給家人報平安。」

  真的嗎?駱小禾驚奇地猛然抬頭,他怎麼肯讓步?

   「但是你別想離開我。」俊顏微赧,不自在地轉開,同時撂下警告:「你應該知道,如果你不見了,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的威脅利誘根本算不了什麼,駱小禾滿心歡喜地低呼一聲,摟住他的脖子,主動去親吻那張好看的俊顏。

   雖然只是如鳥啄似的親,但這卻是她第一次主動親他! 古赫泉心旌神搖,呼吸變得粗嘎,大掌收攏,箝制住她親完就要離開的嬌軀,低頭,火熱的唇立即覆住那張誘我的小嘴。

   溫柔含住,薄唇在櫻花般的粉唇上輾轉吮吸,緩緩摩挲,輕憐蜜愛。

   駱小禾一動也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不敢,她只覺得唇上一陣麻一陣軟,全身的血液幾乎都衝上了頭頂。

「乖,把嘴張開。」男人的聲音沙啞而有磁性,在這如催眠曲的嗓音裡,駱小禾緩緩地閉上了眼。

   如電的舌順勢撬開雪白貝齒,擷取那不知所措的小香舌,勾拉吸吮,用比剛才要大的多的力道,一寸寸舔過她小嘴的每一處,貪婪地汲取她的甜蜜。

  一吻結束後,駱小禾迷茫地睜開眼,當與他灼熱的眸相遇時,瞬間面紅耳赤。

  「我們回去再繼續。」他笑著在她耳畔低語,嘴角的弦度甚是愉悅,向她索要下一回的親密無間。

直到察覺到隔壁餐桌上好奇的目光時,駱小禾才想起他們是在餐廳裡,她摀住快要冒煙的小臉,整個埋進心情大好的男人胸前,再不肯抬頭。

在倫敦最昂貴的住宅區伊頓廣場,兩層面積共兩百坪的豪宅是他們居住的地方。

同樣在倫敦的肯星頓宮花園裡,古赫泉還擁有一應私人別墅,裡面有十五米長的游泳池,可以停二十輛車的停車場。

他在帶駱小禾上倫敦前,曾詢問她想住在哪邊,她覺得那別墅大得太嚇人了,很快選擇了較小的。

  她對金錢一向沒什麼概念,進了古赫泉親自挑選的學校就讀後,裡面雖然也不乏來自世界各地的豪門二代,但她一向與同學來往甚少,也從不攀比炫耀,偶爾也有同學問她住在哪裡,她只是簡單地答一兩句,絕不張揚。

   她將寫好平安的信箋折成紙鶴的形狀,充滿信任地交給古赫泉,她相信他會把連封信交到家人手中。

   在信中,她沒有透露自己所在的地方,她想就算寫了,大哥哥也有辦法馬上帶她離開這裡讓家人找不到。

   放學時,她如往常一樣走出大門,張望著,直到看見林蔭下,依在熟悉的邁巴赫跑車旁那抹高大修長的身影。

  黑色的絲質襯衣搭配了一條黑色長褲,衣袖閒散地半挽至手肘處,氣場完全可以媲美那些歐美名模。

   駱小禾抿唇微笑,心情就像長了翅膀,正要上前,倏忽止步。


   他旁邊有個女人。

   那女人個子小巧,在英國人裡不算高挑,身材卻很豐滿,衣著雍容華麗,氣質十分高傲,帶著貴族特有的氣勢,不遠處停著一輛名貴加長型的凱迪拉克,似乎正在等她。

這樣一個看上去無可挑剔的漂亮女人,此時卻如小鳥依有般,甜蜜地笑著,昂著精緻的臉蛋,正與古赫泉交談。

她是誰?駱小禾的腳步變得沉重起來,她和他之間的距離並不遠,卻讓她一步一步走了好久。

「放學了?」古赫泉微笑著看著她走近,很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書包,大掌寵溺地揉揉她的發。

   「嗯。」駱小禾輕輕頷首,水瞳看向那個女人,發現對方也在打量著她。

「這住是漢娜小姐,」古赫泉筒短地介紹,「剛巧在路上碰見。」

「你好。」駱小禾用英語禮貌地向她打招呼。

   「你好,小女孩。」漢娜美麗的臉上揚起一抹高傲的神情,眼前的女孩,齊眉瀏海覆於雪白額前,一頭烏黑的秀髮束成馬尾,嬌小的身軀包裹在規規矩矩的衣衫裡,如此青澀,是枝頭未成熟的果實,竟會是她所愛慕的男子的小情人?

  駱小禾聽到對方叫自己小女孩,忍不住反駁,語句出奇地流利:「我不是……小女孩,我快十九歲了。」


   「哦!可是你看起來只有十六歲。」漢娜咯咯笑起來,「Kevin,你說是嗎?」

   古赫泉低頭看了看駱小禾,抬頭,語調優雅地說:「我也希望她可以很快長大,不過守護的過程我同樣非常享受。」漢娜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掉了。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0-8-13 12:27 AM

第七章

   相互道別後,古赫泉驅車載她回這家,一路上,她不說話,神情倦怠,他以為她累了,大手不時摩挲著她細嫩的臉蛋,想逗她打起精神。

   「大哥哥……」

   「嗯?」

   「漢娜小姐……是你的朋友嗎」剛踏進屋子的玄關處,駱小禾突然問。

   「我跟她是合作關係,稱不上朋友。」古赫泉特她的書包放好後,轉身深深地看著她,「怎麼忽然問這個?」

   「沒什麼……她,很漂亮……」駱小禾慢慢地說著,忽然彆扭起來,生怕被他察覺到她正在吃醋。

  「只是有生意上的來往罷了,沒什麼好說的,況且她漂不漂亮不關我的事,倒是我的駱小禾越來越漂亮了,外頭狂蜂浪蝶太多,我都開始有點擔心了。」他狀似開玩笑,語氣輕鬆地隨意說著,牽著她往屋內走。心,其實正被醋泡著,好酸!  

   能跟氣質清純、柔弱動人的東方少女交往,是多少老外畢生的夢想啊!以至於他的寶貝一踏進校門就有了大批追求者,每天他都能在她書包裡發現大疊未拆封的情書,內容分別以英文、法文、德文、意大利文求愛,甚至還出現過半調子中文,真是精彩紛呈。

  他敢保證,今天的書包裡又會冒出一大堆!

   駱小禾難為情地垂下頭,那些情書真是叫人為難,她不想收下,那些求愛者不是塞給她就跑掉,就是要班裡熱情過度的同學轉交給她,她拿著它們一點辦法也沒有,更沒想過要拆開看,弄得她隨便丟掉不好,不丟掉也不好,真是叫人好生煩惱。

   「對……不起。」她囁嚅著道歉,生怕他會因此生氣。

  古赫泉揚眸,「就算你喜歡上別的男人,也不必跟我說對不起。」他括起她惶惶的小臉,直視盈盈水眸,牽唇一笑,「雖然我不希望這種事發生,但世事難料……」

   「我、我……不喜歡!」她急了,匆匆打斷他的假設。「我沒有喜歡……別人。只有……」她忽然噎住似的,不吭聲了。

「只有什麼?」他卻不依,追問著。

   「只有……你……」她紅了臉,聲音細如蚊蚋。

   狂喜如電流一般擊中他,男人的心瞬間像漏了半拍,「小禾,再說一次。」他鼻息灼燙,朝她逼近。

   「只……喜歡你。」雖然喜羞,但她還是鼓起勇氣說了出來。

  他上前一步,將她整個擁進懷中。

   一天不見她,他的思念如潮,尤其是現在聽到她吐露心聲,情潮就越是洶湧,僅是嗅著她發間散出的馨香,古赫泉就已血脈賁張。

   女孩的粉頰不由自主地紅了,腳步下意識地想往後退,卻被腰間的大掌緊攬,動彈不得。

   濃厚的男性氣息將她團團困住,她逃不開,只能任憑他抬高嫣紅的小臉,男性的薄唇一下子就封住嫣紅小嘴。

   他的吻一貫地飢渴,彷彿在沙漠裡迷路的旅客,好不容易找到了救命水源,輾轉吸吮,恣意憐愛。

   「唔……」她發出細細地嬌吟,沉醉在他給予的熱情風暴裡,雪白藕臂緊緊地勾在他的頸間,全身酥軟,幾乎站不住腳。

   「今天有想我嗎?嗯?」他抵在她被吻得略為紅腫的唇瓣上,發出性感好聽的聲音,「有沒有想我?」

   「嗯。」她羞澀地點頭。

  「叫我,我喜歡聽你叫我。」他笑。

   她羞怯地笑,輕輕叫了聲:「大哥哥。」

   「乖寶貝。」灼熱的吻逐漸下落,烙在小巧的下巴、秀氣的鎖骨上,嬌小的身軀也被壓著陷進舒適的沙發裡,大掌滑進她的衣衫內,沿著曲線玲瓏的嬌軀感受水嫩柔滑的膚觸,發燙的薄唇仍不知足地在那張櫻唇上舔吻。

   「啊……」她被他吮得唇瓣一片火辣,腦子糊成了一塊豆腐,完全不能思考。

   連這個時候的她,半躺在那裡,衣衫半褪,秀髮凌亂。一雙澄澈水眸兒,波光旖旎,盈若秋水,迷茫中帶著與生俱來的天真無邪,因為激情又平添幾分難以形容的嫵媚與嬌羞。

  古赫泉抬頭,鷹眸一眨不眨地鎖住眼前這張動人心弦的芙蓉繡面,再也忍不住地低喘一聲,起身將她抱起朝內室走去。

   米色亞麻窗簾垂落著,密密擋住了室外充足的光線,木質矮幾上擺放的水晶球燈發出幽亮的瑩光。

   臥室裡的大床上,暗綠茶金的古典靠墊和枕頭被掀落在地板上,鋪著白色床品的大床上,兩具美麗的身體交纏著,難捨難分。

   「嗯……」嬌吟甜軟似水,彷彿失了魂魄。

   女孩在男人寬厚炙熱的懷抱裡,他的一隻手扶在她腦後,另一手則托起纖細的腰身,熱情的舌尖探進櫻唇裡,深深地、貪婪地吻她。

   衣衫漸鬆,露出年輕雪白的嬌軀,在微微的亮光中,全身都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這麼個玉做的人兒,他還能怎麼愛、怎麼寵、怎麼疼惜?男人掌下使力,恨不得將心愛的女孩整個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啊……」駱小禾發出細細地呻吟,藕臂舉高,乖順地攬住男人的頸脖。

   他們不是沒有親熱過,他憐惜她還小,一直有所保留,可是今天,長久累積的醋意,以及她羞怯的告白,使他覺得再也無法等待了!

   她是他的!他的寶貝、他的女孩、他的小太陽!他想要一生一世的人兒!那些敢窺伺的傢伙都滾遠點吧!

   薄唇沿著雪白的頸下滑,落到纖巧的鎖骨上時,身上的衣物也順勢滑落在腰際,裸露出僅看內農的上半身。

   她的身體很美,肌膚勻稱,曲線纖細優美,明明還是稚嫩少女,卻又又融入了成年小女人的體態和性惑,即使穿著最保守的白色棉質內衣,沒有那些性感的蕾絲花邊,更沒有挑逗的鏤空設計,卻足以輕易地讓他陷入慾望狂潮。

   「寶貝……」古赫泉低喃,大掌探到纖薄雪背後解開內衣暗扣,嬌嫩如春筍的雙峰瞬間裸露在幽深的鷹眸裡。

    裸呈著上身的女孩,隨著他的動作,羞澀地閉上雙眸,呼吸漸漸急促,雪嫩的半盈隨之微微起伏著。

   「別喜羞,你很美,這裡……也好嫩。」他邊說邊不住揉捏著,愛不釋手地把玩。

   「嗯……」她嬌喘,下意識地拱起身子。

   礙事的貼身農物很快被盡數褪落,手到處全是軟嫩香滑,古赫泉捧高那對發育完美的雪白乳房,將乳頂粉色如初開玫瑰的羞怯蓓蕾一口含在嘴中吸吮。

   「啊……嗯……」駱小禾的呼吸變得一聲比一聲急促,雙頰似火,無助地任由男人採擷。

      修長的指沿著腰部玲瓏的曲線滑到柔嫩的大腿內側,駱小禾不安地嚶嚀一聲,有些害怕地並膝抬起虛軟的腿,他安撫地抬頭親吻她微張的甜蜜小嘴,高大的軀幹半跪起,趨勢擠進兩條筆直的美腿間。

剝掉包裹著水密桃般翹臀的絲質內褲,鷹眸如火,緊緊盯著眼前兩片嬌嫩小巧的粉色花瓣兒,感覺自己的下體充血幾乎就要爆掉,他毫不猶豫地埋首吻住那甜蜜的女性禁地!

   「啊!不要……」

   駱小禾被他的舉動嚇壞了,大哥哥怎麼可以……可以吃她那裡?

大掌攬住纖細的腰肢,再滑入後背,捧起挺俏的後臀,鼻息處全是屬於少女的清馨體味,逼得他幾欲發狂。

  靈活的舌時而輕柔時而加大力道地舐舔著嬌美輕顫的小花苞,舌尖沿著細細的花縫探進,勾出更多的甜美汁液,然後飢渴地特它們全部吸吮吐入腹中。

   「啊……啊……大……哥哥……」駱小禾又羞又驚,被他逗弄得不住嬌喘,嬌小的身子不停顫抖,想求他停下來,可聲音卻破碎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此刻,軟軟嚅嚅的叫聲比平時更加媚惑人心,古赫泉腹間的慾火燒越旺,乾脆以唇吸啜一口甜膩花液,起身重重堵住她的小嘴,長舌霸道地勾纏住小香舌,餵她吃自己的體液。

   奇怪的味道使駱小禾的腦子一陣暈眩,她不知所措地,下意識地想要躲避,他的大掌卻在這時整個覆上腿間濕熱的柔嫩花谷,按壓搓揉著。

   「唔……」那種從來有過的酥麻感像電流一樣直衝上駱小禾的腦門,嬌軀柔成一灘水,幾乎感覺自己要漂浮起來。

  他粗嘎地離開她的唇,在她耳畔低低道:「小禾,看著我。」

   駱小采依言睜開一雙迷濛美麗的黑眸,嬌羞地凝視他。剛剛經歷的高潮使她全身酥軟無力,雪白的肌膚上也染上了一層美麗的櫻色,越發動人。

   鷹眸憐愛地與那雙純真的大眼對視,他找到她的手,與之十指交握,「會有些疼,為我忍忍,好嗎?」

   「嗯……」她羞澀地應了聲,緊緊抓住他厚實的大掌。

   「乖寶貝。」他又深深地吻了她一下,分開她嫩生生的大腿,昂揚的堅挺在濕潤的入口處上下廝磨了好幾下,才挺身一寸一寸地緩緩進入。

   駱小禾不舒服地輕哼一聲,他立即停下來,指腹體貼地搓揉著隱藏在柔嫩花瓣中的那粒小小花珠,企圖使花心深處分泌出更多的黏稠汁液。

  前戲雖然已耐心地做得足夠,可初初進入後的破身之痛仍然在所難免。當他硬挺粗大的望徹底衝破純真,抵在幽徑最深處的花心時,駱小禾嗚咽一聲,眼淚汪汪地連連抽氣,全身都繃得好緊,連著私處也越發緊窒。

   「乖,放鬆……否則會更痛。」古赫泉心疼的不住親吻她汗濕的小臉,大掌也不停地在她的敏感處百般愛撫,想讓她放鬆。

  「痛……」她眼淚汪汪地控訴,感覺兩腿間如烈火灼燒般,侵入她腿間的異物粗燙得她又驚又怕。

   「我不動,寶貝,別怕,一會就好。」他吻掉她的淚,不住輕哄著,用盡全部的理智克制住想要在她體內馳騁的衝動,粗硬的性器仍深埋在窄小的水穴裡,只覺得她裡面絲滑溫暖,包裹得他好舒服。

   好一會兒,駱小禾才感覺不如先前那樣痛了,可他硬硬的一根杵在那裡,不僅沒有消退的跡象,反而越來越灼熱堅硬,撐得她又脹又難受。

  她下意識地挪動身子,卻引得古赫泉悶哼一聲。

   「寶貝,我要動了,可以嗎?」汗水沿著額際滴落,他忍得好辛苦。

   「……好……」她細細地呻吟,嬌羞應允。

   不再等待地,他立刻縱身於慾望狂潮,攻城掠地。

  純真的身體被完全掠奪,深深的、重重的入侵,驃悍的、狂野的佔有.駱小禾在他身下就像是在經歷一場徹底的疾風暴雨,她跟不上,只能無助地嚶嚀、輕泣,任他恣意妄為,予取予求。

   「別怕,我在這裡,跟著我……」他抱起她柔軟溫香的身子,讓她的藕白粉腿圍住自己的腰,使兩人交合得更緊,大掌捧住粉嫩的臀,用力撞擊著她。

   「嗯……啊……不……大哥……哥……」無法形容的快感像著火一樣沖刷著四肢百骸,每一處神經每一個細胞,駱小禾終於忍不住是著尖叫起來。

   「叫我,乖寶貝,大聲叫我……我喜歡聽你叫我……」

   美妙細弱的嬌啼刺激得古赫泉更加興奮,他加快了放縱的步伐,每一下進入都愈來愈重愈來愈深,戳刺著少女全身最嬌嫩的地方。

  「啊……大哥哥……哥哥……求求你……」駱小禾全身都在戰慄,她緩不過氣來,小嘴微張著,無意識的溢出一聲聲令男人瘋狂的求饒。

   「求我什麼?嗯?親愛的……是這樣嗎?」他低頭輕咬住一隻粉色乳尖,輕輕磨咬、用力吸吮,百般寵愛疼惜,腰部更強悍地挺動,粗長的堅挺深深穿刺進花心深處,幾乎抵到嬌弱狹窄的子宮口。

   「嗚……不要……」駱小禾啜泣著搖亂了一頭秀髮,緊緊握住他手臂上糾結的肌肉,越來越柔軟濕潤的女性花徑已經在有規則地收縮了。

  不是不邪惡的,床都隨著他的動作有節奏地「吱吱」作響,令人臉紅心跳,而身下柔軟、彈性極好的床墊也成了助紂為虐的工具,他進入,她被迫迎合,他抽出,她深深陷入……密密貼貼,如此契合。

   神奇的造物主!若他是孤傲的鷹,她便是撫慰他的陽光;他若是昂然的松,她必然就是那溫柔纏繞他的籐蘿……

  夜,還很長,濃重的喘息和嬌柔的呻吟迴盪在室內,男女之間亙古不變的律動仍在繼續著。

   長時間的抽送,以至於駱小禾理智快要滅頂,她無力地趴在凌亂的床上,像被牢牢釘住的蝴蝶,女性禁地仍被深深侵佔著。

   半晌,她昏昏沉沉地被他攔扶著腰肢半跪起,身後堅挺火熱的亢奮入得更深。

   「呃……啊……啊……」隨著他的每一次撞擊,她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承受他狂猛徹底的侵佔。

   雪白的身子染成了初夏第一朵玫瑰的色澤,而意識卻漸漸渙散,她只覺得交合處越來越滾燙脹痛,花徑也有如小嘴一樣一張一合,痙攣著,吃力地吸食著他的巨大。

   激情的汗水一滴滴沿著古赫泉臉倒滑落,落在女孩雪嫩的背上,與她的汗水溶在一處,水乳交融。

  他困難地笑了笑,身體前傾,去吻舔那些汗水,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女孩雪背上,慾望挺入得更深更猛了。

  他狂野地衝刺著,每一次進入都推到最深,每一次抽出又幾乎全部離開,直到最頂級的一刻,將最後的甘甜壓進了濃灼。

   他抑起頭,嘴間發出低吼,用力抱住身下嬌小的胴體,一起迎接著無盡的狂喜浪潮……

   駱小禾迷迷糊糊的,意識幾乎全無,身體綿軟得如春日泅水邊剛抽芽的柳條兒,有如虛脫般,累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生怕將小人兒壓壞似的,古赫泉快速地翻身,並將她溫柔地摟進懷裡,肌膚相貼,如膠似漆,耳鬢廝磨了好一會兒,才起身抱她去浴室。

   按摩浴缸舒適溫熱的水流暖暖地包圍著他們,大掌輕撫著雪嫩的背部,駱小禾雙眸緊閉,細細的兩腿分開跨坐在他腰間,嬌小的身子柔順地趴俯在他胸膛上,胸前兩團飽滿雪丘軟軟地緊挨著他。

   溫香軟玉在懷,使得古赫泉小腹火熱,血氣上湧,剛洩掉的男性反射性地又硬起來,躍躍欲試地抵在略為紅腫的柔弱小花苞上,顯然並不饜足。

   「唔……不……」駱小禾不安地輾動螓首,發出夢囈般地輕吟。

「別怕,今晚不會再要你了,好好睡吧。」

   他知道她累了,再經不起歡愛。撥開她舒上微濕的瀏海,輕輕地吻上潔白飽滿的額頭,胸口是前所未有的溫暖滿足,蔓延至全身的每一處……

   每個新的一天,都是在知更鳥宛轉的嗚叫聲中開始的。

   「啾啾……啾啾啾……」好好聽哦!

   仍在蠶絲被中香甜酣夢、欲醒未醒的少女,連眼皮都還未睜開,乍聽見這來自大自然的美妙聲音,已然條件性反射,忍不住唇兒彎彎,綻出一抹好純真的笑顏。

   「醒了?睡得好嗎?」

  男人特有的低醇嗓音在耳畔響起,腰上的手臂收縮,輕而易舉地攬住被褥中曲線玲瓏的嬌軀,將她往一個更為火熱的懷抱內帶。

  長睫微微顫動,駱小禾輕輕嚶嚀,像只慵懶的貓咪,繾綣在主人的懷抱裡,享受著寵溺的愛撫。

   大掌無所不在,從纖細的腰肢撫上高高聳起的胸脯,令他流連忘返,愛不釋手。

   忍不住將柔軟絲被掀到一旁,曝露在眼前一絲不掛的嬌軀上,水嫩雪白的兩團嬌乳就像新日的春筍,粉紅色的蓓蕾顫巍巍地吸引了男人全部的眼光。

   「小禾……」他低歎,薄唇輕啃著水嫩肩頭,熱烈的氣息下滑,從鎖骨到雪胸,最後張嘴含吮住雪丘頂峰的兩抹嫣紅。

   「……疼……」下頷剛冒出的鬍渣有些扎人,男人像嬰兒一樣的吸吮又讓她覺得微痛,痛裡卻又有一種教人說不明白的刺激,駱小禾瑟縮著,兩手擱在男人胸膛,推拒著,口中發出小小的抗議。

   「疼嗎?那這樣呢?」

   深邃的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因緊張而瞠大的水眸,他放輕力道,舌尖捲起她的紅嫩,輕輕逗弄著。

   「嗯……」駱小禾粉頰通紅,敏感的乳尖緊繃著,身體卻放鬆下來,盈盈水眸微閉,小臉上都是不自覺的嬌艷風情。~

「這樣舒服嗎?」他問著,粗指也趁勢擠進嫩滑的水穴,輕易找到花壁裡那處突起磨蹭著。

   不要……她察覺他的企圖,臉蛋瞬間漲紅了,小手抓緊他不懷好意的手。

   自從他們有了親密行為後,他一直就像要不夠她,每晚都纏著她好久,貪看她沉浸在慾海中的樣子,直到沒有一絲氣力,才會放她筋疲力盡地沉沉睡去。

  慾望是一隻無法饜足的野獸,明明已經餵飽它,可早晨一睜眼,又是這樣……

   古赫泉發出低沈的笑聲,一隻手就捉住了她的手,反壓制在枕上,英俊的眉宇間流露出毫不掩飾的飢渴。

   寶貝……

  給我!

  給嗎?

  嗯?

   我要你!

   每一次,耳畔傳來的就是這樣霸道的、不容拒絕的、赤裸裸的求愛。時而霸道;時而溫柔;時而又誘哄挑逗,初嘗禁果的稚嫩少女哪會是他的對手?

   安靜的臥室裡,慢慢響起了曖昧聲響和低低喘息,而落入大灰狼掌控中的可憐小白兔在掙扎之餘,終於發出可憐兮兮的乞求。

   「會……會遲到……大哥哥……別……」

  「小笨蛋,今天是週日,我們可以在床上待一天。」他提醒她,繼續啃咬著水滑玉頸。

   「呀……別咬……」她聲音軟軟的,聽起來要像是撒嬌,傳進男人耳中越發心馳神搖,吸吮的力道重了,在吹彈可破的潔白的肌膚烙下一朵朵小花。

   他總喜歡在她身上留下他的痕跡,脖子上種下的草莓總是交替更換著,已經讓她覺得好尷尬了,幸而國外開放,早早就有了交往對象的同學見了也僅是曖昧的一笑,被此心照不宣。

  「嗯……」她輕喘,烏黑零碎的髮絲凌亂地垂在肩頭,有一縷落在纖細的鎖骨上,要襯得她楚楚動人。

  古赫泉撐起手臂,居高臨下,深深地俯視嬌美的人兒。

  他愛看她動情時的媚態,被自己愛著時紅通通的小臉蛋,迷濛如漫起薄霧的盈盈水眸。

他愛聽她高潮時發出的酥媚入骨的聲音,尤其是在她因難耐激情、小嘴胡亂地叫著他「大哥哥」時,只會刺激得他更想毫無保留地狠狠愛她!

   他愛吻遍她一身如嬰兒般細膩的肌膚,輕咬細吮,哪怕再私密的地方也被他徹底嘗了個遍,他從不知道自己這般貪心且耐心。

   其實回首過往,他真真正正在意的,也就只有這麼一個人兒。

   龐大的家族產業是父母留下的,無論是要他守護還是爭奪,完全是必需要承擔的責任和義務。

   與瞧得上眼的對手對峙周旋、針鋒相對,那是他的樂趣。至於百般耍弄仇家,則是出於他強大的報復心理,敢惹他古赫泉的人,下場很難看。

唯有她,這世上最善良純潔的小偷,還未行竊取,他的心就自動地離家出走,再也不肯片刻停留在原來的位置了。

  在駱小禾之前,他不是沒近過女色,逢場作戲也好,一夜風流也罷,沒有誰能讓他放在心上。

他的心,大概在很久以前就不見了,只是他不知道罷了。

    他和歐璽,那個律師界的異類,年少輕狂時同在英國求學,兩人沒少做放浪形骸、尋歡作樂的荒唐事。可隨著駱小禾一天天長大,僅僅看著照片裡的她,他就再也轉移不開視線,從此再美再媚的尤物在他眼中也形如草莽。

他猛然醒悟,原來,自己真正想要的,只有她,只有她。

   如今,好不容易才完完全全地擁有,怎肯輕易放手?她的家人們,別人暫且不提,僅是她的叔叔,那位雷霆集團的總執行長,恐怕就會第一個跳出來分開他們!他不能冒這個險。  

   「大哥哥……」見他緊盯著自己,一言不發,駱小禾疑惑地伸手,撫摸他稜角分明的俊顏,擔憂地問:「是不是,腿又疼了?」

   每當天氣變化,他的腿部舊疾就會復發,酸疼難忍,他怕她擔心,一直瞞著她裝成無事的樣子。

   直到有一回被駱小禾撞見他躲書房,拿著止痛藥大把大把地吞,當場駭得哭起來。

    他扔下藥,手忙腳亂地將她抱在懷裡哄了好久,斬釘截鐵地保證自己不會再這樣亂吃藥後,才漸漸止住淚水。

   這兩天時有雨水,她自然緊張地無以復加,稍見他眉頭微皺,就會滿臉緊張地瞅著他,圍著他打轉,噓寒問暖,一心一意地只記掛著他,整個人不知如何是好。

  他一邊忍著舊傷的疼痛,一邊窩心地享受著心愛人兒的關心,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疼嗎?」她緊張的追問著,一邊急急地爬起身,小手忙碌著去抓床尾凳上的衣物。

   「做什麼去?小禾?」他嚇了一跳,也坐起身。

  「找醫生。」她滿臉都是擔心。

   「別急,寶貝,我不疼。」他長臂一伸,就將嬌小的赤裸胴體整個收攏在懷,在她耳曲低低地說,「只要有你在我懷裡,我就不疼。」

   「可是……」她好擔心。  

   「別擔心,來,笑一笑。」

      她咬咬紅唇,搖下頭,依然愁眉不展。

「不笑啊?那……」大掌不由分說地撫上小美女的腰肢……

   不要!她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壞心,原本略為蒼白的臉蛋瞬間漲紅了,下一秒,她又叫又笑,在他懷裡縮成一團。  

  「是不是?最怕這個?」修長有力的手指在小人兒敏感的腰間亂呵一氣,看她因為癢癢笑得粉頰通紅,也跟著朗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駱小禾笑慘了,蜷縮著邊喘邊笑,還要忙著躲閃,妄想避開那雙作亂的魔手。

  還好這種折磨人的晨間活動並沒有持續得太久,男人驟然牧手,將她半壓回床上。  「小禾?」

   「嗯?」

   「說愛我。」

   對了,還有這個,每個早晨的必修裸。自從那天她說喜歡他之後,他愈發得寸進尺,哄著她說愛他。

   雪白的貝齒咬著嫣嫩的下唇,駱小禾紅著臉,垂著長睫不肯看他。

「不說?」男人可惡地笑,撐起手肘靠在羽毛枕上,神情半是誘哄半是溺愛,「那就做?」

   才不要!

「都不要?也可以啊!」心懷不軌的男人突然大發善心。

咦?女孩驀然抬眸,懷疑地瞅著他。

  薄唇勾起輕笑,他語氣邪惡地說:「那就繼續吧!」

   怎麼這樣!她輕喘著,小手怯怯地抓住他又想使壞的魔掌,求饒地看著他。

   黑眸緊盯著懷中氣喘吁吁的小美人兒,看她粉頰嬌艷、眼中流波靈動,櫻唇微張著,幾縷鬆散的秀髮黏在雪嫩的頸畔……

   男性的慾望立即被勾起,硬實、叫囂,毫不掩飾想要她的衝動!

   美味在前,還等什麼?

輕抬起她的腿,窄臀挺動,熱鐵般的亢奮再一次輕車熟路般沒入緊窒的水穴,緩慢且深長地抽送著,享受著每一次進入時花心咬合的快感,男人舒服地喟歎出聲。

   「嗯……嗯……」一陣陣酥麻酸漲從身體最深處升起,女孩完全依附著男人,當快感襲身時,她忍不住嬌啼出聲。

   「說愛我,寶貝。」

   他加快速度,下腹快而沈地撞擊她,甜蜜的花穴被炙熱男根深深填滿,耳邊傳來粗嘎的喘息和暗啞的低吼,這種迷情時刻,仍不忘誘惑她。

   「啊……啊……」額際沁著香汗,全身像是著了火,女孩微張小嘴,難耐地溢出甜美細吟,快感似乎將全部理智都要淹沒掉了。

   他咬緊牙關,低頭看向兩人的交合處,是的,她那裡小小的、嫩嫩的,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粉色花朵,嬌艷柔美,會分泌最甘甜的汁液。

   當赤紅色的男根片刻不停地重重沒入兩片小花瓣兒時,隨著每一次插入,小小的花穴入口處都楚楚動人地唇嚥著巨大,彷彿要被撐爆,可每一次抽出時,又會戀戀不捨地纏咬著,眼前充滿魅惑的一幕使男人熱血沸騰,更加迅速狂野地抽送起來。

  再一次被送上了無法想像的浪尖,女孩再也禁不住地痙攣著是喊出聲:「……愛……愛你……」

   「愛誰?嗯?」

「愛……大哥哥……」

「好乖,別急,這就給你……」男人滿意地笑了,低吼著將腫脹不堪的碩大狠狠深入花心,急促的抽搐抖動,熱流頃刻間射滿了溫暖花壺……

   親愛的女孩,沒有人能和你相比,因為你是我獨一無二的寶貝。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0-8-13 12:28 AM

第八章

   英國的冬天,氣候變得很冷,早晨出門時,會發現到處都是白霜,鋪滿了整個城市。

   駱小禾早早地就穿上了毛衣、毛褲、長靴,出門時還會加上羽絨衣或厚外套,戴上圍巾帽子,包裹得像只笨笨的小企鵝。

   英國人,無論男女老少好像都不怎麼怕冷,在街上總是能看到穿短袖的男人,光裸著兩條腿的女孩,甚至拄著枴杖的老婆婆也比駱小禾要穿得單薄,實在是教她汗顏。

   再看看身邊的男人,照樣是深秋時的毛衣外衣,心裡暗暗嘀咕著怕被他嘲笑。誰知他不僅沒笑話她,反而要緊張地替她添加冬衣,生怕她凍著。

駱小禾曾問他為什麼一直留在英國,他告訴她,這裡不僅是他完成血液的地方,同時也是他父母相識相戀的地方,那一份珍貴美好的感情,曾是他幼時耳熟能詳的故事。

   他講起這些回憶時,語調十分平常,彷彿只是在講述一件平常的舊事。可駱小禾知道,他內心有多麼的傷感。

  外人總覺得他冷情,其實他只是戒備心太強,感情過於收斂,從不輕易顯露自己的看法罷了。

   對此看法相同的人,是在英國替古赫泉處理事務的助理Ron。

   Ron是在最窮困潦倒的時候遇到古赫泉的。

   二十六歲的Ron在建築圈成名很早,大學時代便得過不少建築方面的獎項,漸漸意氣風發,眼高過頂,急功近利,再也沒有一顆踏實的心以及純粹為創作而創作的慾望。

   但才華還是有的,他依舊風光地得著獎項,接受眾人的吹捧。在榮譽的最高峰時,他就見過古赫泉。

   那個冷酷的、彷彿將世事看透、充滿嘲諷意味的東方男子,有一份與生俱來的驕傲,一雙銳利眼眸中總是透出冰冷的、洞悉一切的陰鷙神情。


   那個時候Ron並不知道他是誰,但當身邊聚集了一群人爭先恐後地向自己慶祝時,他又看到了不遠處那神秘男子唇邊的嘲諷笑意。

  於是Ron很不忿地走過去,名為請教,實為挑釁兼賣弄。

   他喋喋不休地從世界建築史的發展講到建築大師們的另類風格,真是口若懸河,知識淵博,可對方的一句話就將他的嘴堵住了。

   他說:「我看過你的作品……」停頓了一下,臉上諷刺的笑更明顯了,無比清晰地吐出三個字,「爛透了。」

   從來沒受過這種污辱的Ron被他的話驚呆了,以至於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不屑地掉頭揚長而去。

   當然,Ron很大方地並沒將他的話赦在心上,繼續揮霍著自己的建築設計生涯。

   人都會有不順的時候,尤其是靠靈感吃飯的設計師們。等到某一天,他突然發現自己失去了所有的靈感,腦袋裡如一灘死水甚至已遭到眾叛親離的時候,很快便一蹶不振。

   女友跟他分手了,朋友對他感到失望,一直在暗中競爭的同行們竊喜著,而那些評論家們更是迎頭痛擊,絲毫不留情面地將他貶得一文不值。

  他覺得自己完了,他要成為建築界大師的夢想徹底跟他說了ByeBye,他開始意志消沈,茍延殘喘,夜夜在酒吧賣醉,用酒精麻醉自己的神經。

   直到有一天,他又遇到了曾經嘲諷過自己,但也是唯一在他風光時嘲諷過自己的東方男子。

   Ron以為他會像上一次對自己,中國不是有句話叫「痛打落水狗」嗎?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

   然而男子只是不痛不癢地說了一句:「我需要一個助手,有興趣嗎?」

   「為什麼找上我?」他不懂。

   「你已經夠爛了,就算做得再差也不過是這樣,當然,我不介意你更爛一點。」對方的言辭依然毫不客氣。

   也許是出於填飽肚子的考慮,也許是想看看這三番兩次羞辱自己的傢伙究竟是何方神聖。總之Ron鬼使神差地答應下來,成了他的助手。

   當他得知,這男人就是鼎鼎大名的「Kevin」時,Ron簡直難以置信自己的耳朵。;

   只要是建築圈的人,誰都知道Kevin是一個只聽其名不見其人的傳說。

   不僅是世界建築業少有的天才,同樣也是自「普裡茲克建築獎」設立以來最年輕的得主。哪怕最苛刻挑剔的評論家都會發自內心地讚歎他筆下的作品,稱他的設計不僅充滿了大膽和冒險,並且擅長運用光線、尺度和景物的變化以及運動與靜止之間的關係,創造出別具一格且鬼斧神工的美妙空間。

   與此同時,他筆下標有「K&H」標誌的每一件作品,都無一例外的令世人趨之若騖,瘋狂吹捧。

   當然,在外界眼中,Kevin同樣是個毫無疑問的怪咖,他名氣很大,可行蹤飄忽不定;他產量不高,件件都是令人歎服的精品。

  在這個需要藉助外界炒作的時代,他不接受任何媒體的採訪,要不曾在大眾面前露過面,即使是在建築界人人夢寐以求參與「普裡茲克建築獎」的頒獎宴會上,也是由人去代領的。

如此的另類低調,一方面是因為他夠有錢了,不需要藉助這些獲取利益;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從不做自己不感興趣的事情。

   半年前,曾有一位阿拉伯酋長表示,願以自己在迪拜的一間著名的六星級酒店,以換取「K&H」為自己設計一幢用黃金裝飾屋頂的豪宅。

   只可惜,此話一出猶如石沉大海,Boss完全不予回應,只是將外界激起千層浪,報紙新聞電視媒體輪翻上陣,唯一的結果便是讓「K&H」的身許又升了數倍。最終,酋長的鎩羽而歸則再次驗證了建築業界那句「豪宅千金易買,K&H天價難求」的傳說。

   再後來,Ron瞭解到他的家世和經歷過的遭遇,越發覺得此人是個狠角色。

   他冷情且堅硬如巖,並且行事極為冷酷;他寡情冷血,高傲到連逢場作戲都不肯。

   擁有數百億身家,外表高大英俊、儀表堂堂,不知有多少女人臆想,名媛淑士、明星貴婦,卻沒有一個有手腕和能耐令他真心相待、憐香惜玉。

  然而隱藏在這些的真相卻是:他的心專屬於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

   咳!這實在跟老闆的外表連接不上。

   東方小姑娘看上去文靜秀氣,性格內向,似乎還有點兒怕生,偶爾聽到她跟老闆說話,聲音也是細細小小的,帶著軟軟的嬌羞,像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卻是老闆的心頭肉。

   Ron恍然大悟,原來Boss不愛個性富家女、不愛絕色妖精、也不愛女強人,他愛的是這種妹妹型的少女!

   想想看,能擁有一個對你來說,無論是心是還是身體,你都是她唯一的女孩,是件多麼引人遐思的事情!尤其是在親熱時,啟蒙或誘導純真少女的每個過程比什麼都要能誘發身為男人的本能?何況是老闆那麼強勢的男人?

  可話說回來,那女孩不也同樣獲得了屬於自己的唯一嗎?

   Ron一邊感歎著愛情的無所不能,一邊抱著厚厚的圖紙走進老闆那間位於倫敦最繁華地段的「K&H」工作室。

  身著灰黑色高領毛衣、法蘭西絨長褲的古赫泉正站在巨大的工作台後,一手撐著桌面,一手拿著筆在圖紙上快速描繪著,全神貫注地跟另外兩名助手討論細節。

「Boss『斐尼爾』公司的代表們馬上就過來。」Ron稟報道。

    古赫泉抬頭看了他一眼,「我不是說過,那件Case我沒興趣。」

   「他們不死心。」Ron無奈地攤攤手。

古赫泉皺了下眉頭,又繼續低頭專注於工作。

   正在這時,室內的一間小型休息室的門開了,剛剛睡醒的小美人兒正探著眼睛站在門口。

   「醒了?」剛才眼裡只有工作的工作狂明顯眼睛一亮,馬上丟下手裡的圖紙,迎上去,大手摸摸她紅撲撲的臉蛋,「睡得好嗎?」

   最近駱小禾放了寒假,幾乎天天跟著古赫泉上班。他工作時,她就在旁邊看書作功課,他休息時,她幫他按摩肩膀和腿,乖得教人心動。

剛才她窩在沙發上看書看得睡著了,古赫泉怕她著涼,才把她抱進休息室的床上小憩了一下。

   「嗯……」剛睡醒的小佳人一雙明眸朦朧瀲灩,神情還泛著迷糊。已經長及腰身的秀髮散在肩頭,身上穿著他剛替她買的純白羊毛連身齊膝裙,腳上是雙同色的羊皮短靴,十分嬌美可愛。

可愛到有人想一口吃了她!

  看見Boss眸中閃現的光芒,同為男人,一旁的助手和下屬們都很能感同身受,非常識趣地自動移開目光,不是討論圖紙,就是在察看合約,各個裝成無比忙碌的樣子。

   古赫泉才懶得管有沒有旁人覬覦,直接將她攬進懷抱,低頭溫柔地吻了吻粉白的頸,問她肚子餓不餓。

駱小禾知道他正在工作,懂事的搖頭,和他說了幾句話後又坐回斑馬紋沙發上,乖乖地翻著剛才沒看完的書。

古赫泉看著她,眼底都是暖意。

   真是命中注定的天敵啊!除了面對心愛的女孩時,沒人在老闆臉上看到過如此溫情的神色。Ron在偷偷窺探後心中又是一陣感慨萬千。

   這時,「斐尼爾」公司一行三人已經被秘書帶了進來,眾人寒暄,彼此握手。

駱小禾好奇地從書本裡探出頭,看到一男兩女裡面有兩張似曾相識的面孔,仔細一想,一個是曾在公園遇到的小姐,另一個則是漢娜。

漢娜看見駱小禾,一挑眉毛,旁邊的凱倫也似沒料到她在這裡,稍稍一楞。兩人雖各懷心思,但也算是見多識廣,很快揚起笑臉,朝她「嗨」地一聲打了個招呼。

  駱小禾羞怯地笑了笑,因為怕打擾他們,便抱著書一溜煙跑到隔著巨大透明玻璃的外面。

    半個小時後,古赫泉跟漢娜仍然在裡面討論什麼,其他人紛紛走出辦公室。

    「Ron,你家老闆實在是難搞。」斐尼爾公司這次來的唯一一名男士,名叫大衛的英國青年邊歎氣邊問:「我真不明白,為什麼送上門的生意也不願意接?」

   因為藝術家和企業家都是公認的偏執狂,而他家老闆是兩者兼之,是偏執狂中的偏執狂,不願意做的事情,就算拿槍指著頭也沒用。

當然連些話Ron不會說出來,他只是聳聳肩,示意秘書替客人們端上茶水。

  「謝謝。」凱倫笑著問,「Ron,我想借一本最新的『Domus』,你那裡有嗎?」

  「啊,有,我去給你拿來。」

   Ron離開後,兩名助手也很快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去了,屋裡只剩下駱小禾、凱倫以及那個大衛。

   「別太沒信心了,依漢娜小姐跟kevin先生兩人的交情,事情應該會有轉機。」坐在沙發上的凱倫優雅地疊交著兩腿,一邊說一邊朝正認真聽他們講話的豆蔻少女看了一眼。

   「是哦,前兩年我們跟『K&H』合作的時候,我一直以為Kevin先生和漢娜小姐是一對,『K&H』不就很像是他們倆名字的縮寫!」大衛說著說著愉快地笑起來,「難道你們不覺得他們很相配嗎?」

「當然,Kevin先生需要一個能配得上他的女人。」凱倍笑了笑,轉過頭和顏悅色地問駱小禾,「你是Kevin先生的妹妹嗎?我們上次在公園見過,你還記得嗎?」

   似乎沒料到她突然會問自己,駱小禾呆了一下,搖搖頭,又胡亂地點了下頭。

  「真羨慕你,有個如此優秀的哥哥,Kevin先生實在是才華出眾,我從來沒見過比他要優秀的建築設計師。」凱倫讚口不絕地稱讚著。

   「是啊,所以一向高傲的漢娜小姐才會對你哥哥一見鍾情,如果『斐尼爾』和『K&H』能成一家,該是件多麼令人鼓舞的事情!」大衛也加入讚許的行列,還朝著駱小禾露出笑容,頗感興趣地問道:「美麗的小姐,你現在應該還在唸書吧?是不是像你哥哥一樣,也對建築師這行有興趣呢?」

  駱小禾窘楞著,不知道要回答什麼。她忽然覺得對那個夜夜與自己相擁而眠的男人,對他的一切,自己瞭解得那麼少。

在台灣,他是擁有龐大產業的古家繼承人,她跟他已經是雲泥之別。

在今天之前,她還天真地以為,他在英國只是個普通的建築師,可現在聽他們的談論,似乎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Kevin和Hanna嗎?她不由自主地朝辦公室裡的那對男女望去。

他們仍然在交談著什批,古赫泉神情不明,時而不語,時而皺眉,而漢娜小姐,臉上的愛慕之情如此明顯。


   大衛和凱倫繼續高談闊論,向駱小禾講著「斐尼爾」公司實力多麼雄厚,漢娜小姐又是如何優秀,與古赫泉真是天生一對。

一顆敏感的心,微微地痛了。

   也許這就是愛情,使人如坐針氈,如芒在脊,想聽又不敢聽,心裡一陣發酸一陣發苦,耳邊猶聽見隱藏的質疑嗤笑,卑微渺小的低嗚。

   趁著Ron捧著幾本知名建築雜誌回來,駱小禾隨便找了個藉口匆匆離開了。


   推開辦公樓的玻璃門,刺骨的寒風撲面而來,她攏攏大衣,抑起頭,深深呼吸著清新空氣。天空中有幾片雪花紛紛揚揚,她沿著街道慢慢走著,沒有方向。

   無法理請的細微感受令她感覺迷茫,走在這個異國它鄉,身邊沒有了他的陪伴,她覺得好孤單。

   當天漸漸轉黑時,當她發現自己站在地鐵入口像個迷路的孩子,才醒悟就這麼冒冒失失地跑出來,甚至連手機也沒帶在身上。

輕輕歎了口氣,剛轉身想朝公共電話亭走去,有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穿著黑色長呢的東方男子,頎長俊逸,氣質不斐,讓人覺得淡然而疏離,此時眼中無庸置疑卻是無比的激動。

   駱小禾想也不想地投入他懷中,頃刻之間淚流滿面。

   「小丫頭。」男子長長地舒了口氣,手掌輕拍著她,「快半年了,總算是找到你了。」

  駱小禾將淚濕的小臉深深地埋在男子懷中,低低地叫了聲,「叔叔。」

   聽見駱小禾叫自己,駱繹臉上流露出少見的驚詫表情。

不遠處有人正用中文叫著「老公」,駱繹立即應聲,攬著駱小禾走過去。

身材性感高挑,穿著跟駱繹同款的黑色長呢,燙著熱情的大波浪捲,兩手都端著紙杯的大美女,正站在咖啡店外,朝他們的方向翹首張望。

   那是嬸嬸!

看著她,駱小禾又想哭了。

  「天啊,是小禾!」蘇合歡一看見她,先是膛目結舌,接著便雀躍地歡呼一聲,很有個性地將盛著咖啡的紙杯遞給旁迫的路人甲,請他先幫忙自己拿著,然後迅速衝過來緊緊抱住哭泣的女孩。

   「嬸嬸……」這一聲始料不及的呼喚,使蘇合歡臉上詫異的表情與自家老公如出一轍。

三人重新落座於路邊的咖啡廳,蘇合歡告訴駱小禾,剛才他們在店裡剛買完咖啡,誰知駱繹一眼看到玻璃門外的她,於是馬上衝出去了,搞得自己一頭霧水。

   這次他們專程到英國找駱小禾,有一半是碰運氣,另一半則是因為官夜騏的緣故。

在收到駱小禾不知道打哪兒寄來的信後,他以為有了頭緒,對找駱小禾會有幫助,誰知道寄信者無比狡猾,任何蛛絲馬跡都沒留下。

   沒想到的是,官夜騏不曉得從哪裡知道了那麼一點點線索,跑來沒頭沒腦地說駱小禾大概在英國。可是要在異國找一個女孩,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啊!

   看著家人日日為駱小禾揪心,擔心她的安危,駱繹和蘇合歡乾脆親身來到英國,想要托這裡的偵探所幫忙尋人。

不料剛剛到倫敦的第四天,就讓他在大街上看到了失蹤的小侄女。

  「小禾,告訴叔叔,你被誰帶到這裡來的?」駱繹問。

   駱小禾低頭不語。

    「不要怕,小禾,叔叔保證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了,但是那個人必需接受法律的制裁。」

   聞言,她更不想說了。

   蘇合歡若有所思的看著駱小禾。半年不見,十九歲的女孩,如畫的眉目間已經不自覺染上屬於女人的嫵媚風情,纖細的身子曲線玲瓏,肌膚光潔白嫩,比在台灣時出落得更加水靈了。

   一身的穿戴也是價值不菲,就拿身上這件束著銀色腰帶的駝毛大衣,名貴奢華,襯托著如花的容顏越發嬌美,如果她沒看錯,應該是剛剛出現於結束的米蘭時裝上,著名品牌GIVENCHY的最新款。

  蘇合歡暗暗稱奇,駱小禾究竟碰上了什麼樣的人?竟讓她不願意說出對方的來歷,這舉動分明是袒護啊!

  侄女的反應同樣使駱繹覺得問題的嚴重性,他繼續尋根問底:「小禾,告訴我,綁架你的究竟是什麼人?你不要害怕,一切都交給叔叔好嗎?」

  一臉疲憊的女孩,依舊長久地、默默地垂著頭,不吭聲。

   「老公,我們先回酒店吧,小禾也累了,是不是?」蘇合歡不忍,攬過駱小禾,輕聲安慰,「別亂想,叔叔是關心你,知道嗎?」駱小禾點頭,鼻子一酸,又開始掉眼淚。

   「家裡每個人都惦記著你,擔心你,特別是你小姑姑,她一直很內疚把你弄丟了,還有阿嬤……你不想她嗎?」

  聽到這裡,駱小禾終於注不成聲地俯在嬸嬸懷裡,「嬸嬸……」

   「嗯?」

  「我好想阿嬤……」

   「那我們回台灣見阿嬤好嗎?」

   駱小禾咬著唇,似是下定決心,又似毫無選擇,最終頷首,說了聲:「好」。

  轉過小臉看向窗外,她默默地注視著這座宛如童話故事的歐洲名城,眸底淚光閃爍。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0-8-13 12:29 AM

第九章

  三天後,台北。

   一架私人飛機停在機場,從上面下來一位修長挺拔、五官輪廓深邃鮮明的男人。一身黑色傳統西裝尊榮,袖口兩顆碎鑽的袖扣顯示其品味不俗,只是看上去有那麼點兒頹廢,冷著一張俊臉,帶著明顯的桀傲不馴。

  不遠處,站著另一位專程前來接機的男子,頎長清雅,朗眉星眸,同樣的西裝革履,步調和神情卻透露出一股子慢悠悠的沉穩。

  見男人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他朗聲問候:「總裁先生,好久不見了。」

   「的確好久不見,傅特助。」古赫泉與自己多年來的得力助手握手,然後戴上墨鏡,拎著手提箱繼續大步朝機場的VIP專用通道走去。

   傅珩稍落後半個身形的位置,與他邊走邊交談,一樣的英氣逼人、自信飛揚,強大的氣場,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女性路人的目光。

  「聽說傅特助結婚了?」

  「是啊。」

   「然後又離婚了?」

   「沒錯。」傅珩淡淡回答:「總裁先生這樣關心屬下的私生活,真是教人受寵若驚。」

   「這話太見外了,傅特助牢牢掌握著古氏集團的半壁江山,董事會的那些老狐狸都需要看你的臉色行事。況且如果沒有傅特助,古氏早在三年前就不存在了,就憑連一點,傅特助就不是無關緊要的人。」

   「總裁過獎了,我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

   「嗯哼,那人是我父親?」

   「當然,還有我父親。」

   「傅叔身體好嗎?」

   「很好,他知道你要回來,還問你會不會回台南老宅。」

  「我有時間一定會回老宅看他。」

   傅珩笑了笑,停頓一下,「總裁不是說最近不回台灣嗎?公司的情況雖然糟糕,但還沒有到非得您親自出馬收拾爛攤子的地步。」

  「聽這話,想必傅特助應該不是真心歡迎我回來吧?」

   「哦?屬下表現得有那麼明顯嗎?」傅珩搖頭低笑,「我以為總裁會表彰屬下的忠心耿耿才對。」

「少來了。」古赫泉聳聳肩,轉過臉看著他,「說真的,為什麼離婚?」

「離婚是我前妻的意思。」

   「哦?難道尊夫人跟她姐姐古麗莎一樣驕橫任性討人厭?」

   「當然不是,在我心裡,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傅珩毫不吝嗇地讚美。

   古赫泉奇怪地瞅了他幾眼,覺得連傢伙跟自己,無論是行事作風,還是對待心愛的女人,從小到大完全不是一國的。

   傅珩是傅管家的兒子,與古赫泉年紀相仿,但個性卻是天差地別:一個陰鷙,一個清雅;一個冷酷,一個溫和。他們是幼年時的玩伴、同學兼主僕。傅珩在中學畢業後就被極有遠見的古父挑中連到國外培養,為的是替兒子的將來扶植可靠的左膀右臂。

   事實證明,這再正確不過的決定。在古赫泉因傷遠離台灣時,始終留守「古氏」內部,與古世昌等人暗中鬥法的恰恰是剛剛學成回國的傅珩,但同樣,他也娶了當時大權在握的古世昌的小女兒。  也許是迫於壓力,也許是為了迷惑對手,對於傅珩作了古世昌女婿這件事,古赫泉倒沒有太多想法。他一向認為,喜歡的,便不要輕易放手,即便是搶也要搶到,無論對方是什麼身份、什麼家世,就像他於駱小禾。唯一沒料到的是,傅珩在重撐「古島」大權、古世昌一敗塗地之後,馬上火速地離婚了。 `

   薄情寡義的負心漢也不是這樣當的吧!真是數十年如一日的古怪!

「談點正事吧,」傅珩兩手插在西裝褲口袋裡,一臉的老成持重,明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既然回來了。那麼明天下午,希望總裁能召開記者會,宣佈悠長的假期結束,立即重返公司主持大局。有這等利好消息出現,估計古氏的股票會在大跌之後止住下滑趨勢,而董事會的諸位在經歷了漫長又痛苦的浩劫後,會比任何時候都要歡迎你回到台灣……」

   「再等等吧,我有點私事需要先處理,至於古氏的股票,我到想讓它們再跳跳水。」古赫泉打斷他的建議,「有句話叫『投之亡地然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如今的古氏比任何時候都需要重生,傅特助認為呢?」

   他一邊說一邊走出機場大廳,門口停放著他的卡雷拉GT跑車,旁邊是另一輛藍色法拉利。

  「總裁的決定屬下一向很支持。」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的傅珩,語氣平和地問出疑問句,「那麼您這次回來,是專程為了跟雷霆集團鬧翻嗎?」

   「是歐璽告訴你的?」古赫泉冷冷地哼了聲,現在他能肯定,是誰走漏了駱小禾在英國的消息。

「歐璽也沒辦法,他那個外甥實在是很難纏,況且,他個人也覺得總裁的行為太令人不齒。」傅珩實話轉告。

   誰會想到,堂堂「古島集團」總裁居然會親自去當劫匪綁架一個小姑娘,連種無法無天的離譜行徑,放眼如今的各大財團眾精英們,也只有性情乖張的古赫泉才幹得出來。

   「跟我講光明磊落?少來這一套,那傢伙費盡心機鑽了多少法律漏洞,十個手指頭數得出來嗎?」可惜古總裁完全不覺得羞愧,反而撂下警告:「你去告訴茫茫然璽,叫他近期別出現在我面前,否則後果自負!」

   「問題是駱繹不會就這麼算了。」傅珩挺醒道:「如果我們跟雷霆集團撕破臉,獲利的只有官家。」

   傅珩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島內商界如戰場,雖然是百舸爭流,表面一派融洽,但台中官家、台南古氏,以及牢牢佔據建築業龍頭老大的地位的「雷霆集團」,這三足鼎立的局面一直沒改變,無論哪兩家翻臉,坐享其成就是剩下的那一家。

   「你放心,於公於私,我都不會跟駱繹翻臉,反而,我得盡快跟他見上一面,你安排吧!」駱繹是駱小禾的叔叔,將來他也會同樣尊稱對方一聲,做晚輩的,怎好跟長輩耍手段?

   「是。」傅珩頷首。

  彎腰鑽進跑車,古赫泉也啟動車子,想了想又按下車窗玻璃,問車外的傅珩,「你離婚不是因為古世昌的關係吧?」

「當然不是。」傅珩否認。不止離婚,他決定結婚的時候,同樣也不是因為古世昌的關係。

   「那就好,對於感情,你不需要那麼公私分明,也不用顧慮我的看法。」古赫泉邊說邊發動車子,「至少我覺得自己沒官家人那樣變態,眼裡只有利益。」

「官老爺子應該很不樂意聽到總裁這樣形容他的子孫。」

   「沒辦法,他家裡的人太多,多少會有點良莠不齊。」

  傅珩忍不住撫額笑起來,轉身朝自己的駕駛座走去。

  古赫泉啟動引擎,卡雷拉GT慢慢融進車流中。一路上,他瀏覽著窗外的建築和風景,或熟悉,或陌生,想到自己離心愛的人要近了,終於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三天前,當翻遍了整個倫敦城,都沒有駱小禾的蹤影時,他簡直快瘋了!

   駱小禾,駱小禾……難道老天爺狠心地在他得到她之後,又要他再一次失去她嗎?


在好不容易強迫自己冷靜後,他仔細地向Ron等人詢問當天駱小禾的言行舉止,當那個叫大衛的男人結結巴巴地重複著曾經與駱小禾的對話後,他厭惡地看了服從在旁邊仍在強裝鎮靜的凱倫,冷冷地叫Ron送客。

  無論是這女人的別有用心,還是另一個的大膽示愛都讓他心煩,除了駱小禾,他對誰都是無情的。

   得知駱小禾是被駱繹帶回台北後,他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怎麼可能放手?當年他彈精竭慮,自顧不暇,又身有殘疾,只好遠遠的看著她,一心只要她安全。但他沒料到日後駱小禾的叔叔駱繹竟成了「雷霆集團」的總執行長,那個在商場上同樣以精明出名的對手,非友非敵,怎會輕易點頭允許他接近患了失語症的駱小禾?

   於是,等待太久的他乾脆不計後果地將他日思夜想的寶貝帶走。

沒人能明白他的所作所為,這些人裡或許還包括傅珩和茫茫然璽,他們心裡都認為他這次的所作所為只是一時興起的新遊戲。

  他們怎會知道,只要遇上與駱小禾有關的事情,他就會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她的歡聲笑語、她的善良美好,她對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他都歷歷在目,聲猶在耳。

  只有在黑喑裡待過的人才會懂得光明的可貴。

駱小禾,就是他的陽光。

一個人的生命裡,怎座可能沒有陽光?

   山腳下的咖啡館前,儘是花滿枝椏,碎石步道邊的露天茶座裡豎起幾把大大的藍色太陽傘,白色的歐式圓桌邊,靠背椅隨意擺放,使客人猶如置身於希臘小島中的亮白湛藍。

   咖啡杯裡飄著馥郁不散的香氣,駱繹端起杯子啜飲一口,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坐在對面的男人。

古赫泉,二十八歲,「古氏集團」總裁,另一個身份則是著名的建築業設計大師。

   個性桀騖不馴的他似乎要喜歡後面那個身份,常年待在英國,大方地將「古氏」的大權扔給傅珩。

   相較與「古氏」與官家在商場上明爭暗鬥,「雷霆」跟其關係算是井水不犯河水,面北眉南,互不理睬。而他跟「古氏」打過的唯一一次交道,是一年前傅珩替他傳遞的橄欖桂,要以三倍的價錢挖他過去。

   除去這些在商場上的瓜葛,他隱約記得老媽曾在台南的古家幫過傭,但時間已久遠,若是對方已經淡忘,他自然更沒有必要提起。

   這一次,古赫泉自英國秘密返台,竟然要求與自己見面,並強調是在不談公事的私下,駱繹實在猜不透他肚子裡究竟打什座算盤。


  淡淡一笑,駱繹開門見山,「古總裁,有什麼話請直說吧,對於你我來講,專程開車到這裡喝咖啡,實在是太浪費時間了。」

   「駱執行長日理萬機,能抽空過來,我很感激。」古赫泉禮貌地致謝,「我也不拐彎抹角,有一件事,我希望您能答應。」

   一個「您」字使駱繹挑了眉頭,一向倨傲到近乎目中無人的古總裁何時變得如此有禮貌了?況且這份禮貌不太令人舒服。

  「請您允許,我能在近期與令侄女舉行婚禮,如果覺得太突然……也可以先訂婚。」

   駱繹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說他要娶誰?

   「我侄女?」

  「是。」

   「我只有一個侄女,還不到二十歲,古總裁是不是弄錯人了?」

「沒有,我確定我要娶的人就是駱執行長的侄女,雖然這個要求很唐突,但我是真心誠意的。」

   面對眼前這位教人摸不著頭緒的古總裁,駱繹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如果今天換成是個有志向的大好青年跑到自己面前說喜歡他的侄女,他會極盡鼓勵;如果對方是個一事無成只靠吃喝玩樂的二世祖,他靠淡淡一笑將話題轉移根本不放在心上。 可現在,這個人是古赫泉。

  他應該已經過了一見鍾情、為愛輕狂的年紀吧?何況,依他的身家,想娶誰娶不到?為什麼偏偏看中小禾?

   駱繹壓下滿心疑惑,問他:「古總裁認識我侄女?」

   「當然,您的母親,也就是小禾的阿嬤,曾經在台南的古家老宅工作過兩年。」

   看來他還記得,駱繹點點頭,「所以?」

   「我一直愛著小禾,很愛。」

  「……」駱繹一陣無言,他怎麼不知道,自己內向羞澀的小侄女跟古總裁居然還有著青梅竹馬的情緣?

   「另外,有件事要向您坦白……」古赫泉坦誠交待:「半年前,是我把小禾帶到英國的。」

   原來如此!駱繹這下總算明白了,為什麼無論他怎麼問,小禾都不願意說出那個綁匪是誰,因為她在維護他!

   將咖啡杯輕輕擱到桌上,駱繹從座位上站起身,古赫泉也緊跟著站起,語帶歉意地繼續道:「我很抱歉,給您和家人們造成了困擾……」

他的話沒來得及說完,因為面前氣質淡然的總執行長先生,用拳頭狠狠地給了他下巴一擊。

  伴著旁邊的驚叫聲,唇角的鮮血緩緩淌下,在陽光下越發刺眼。

   兩個看起來外表出眾,交談甚歡的極品男人,一個窩囊地挨了揍,一個怒沖沖地拂柚而走。

   不歡而散。 兩天後,台北晶華酒店,這晚十分熱鬧。

淡雅柔和的燈光和鮮花佈滿會場的每一處,來賓不算多,但每個人都綻開喜悅真誠的笑容,使得這場晚宴看起與那些商場上惡俗功利的應酬交際很不一樣。

   意氣風發的雷馭風摟著則生產完的親親老婆迎接賓客,笑得合不攏嘴,嬌妻懷中抱著一隻正津津有味啃著小拳頭的小Baby,旁邊保姆還抱著酣睡中的另一隻。

   阮依儂一次就給他生下了一對龍鳳胎,生產過程中,雷總裁經歷了一次終生難忘的驚心動魄,以至於為了怕寶貝老婆再為生產受苦,在她出院前就跑去動了結紮手術,以示對老婆的忠誠和愛意。

   這次的晚宴,邀請的客人都是交情極篤的朋友,他們喜悅地接受著大家發自肺腑的道賀。

   年輕的女孩獨自坐在一個偏角落的地方,遠遠地看著那對幸福的夫妻……嗯,不止是他們,還有宛如壁人的叔叔嬸嬸、叔叔的好友靳律師夫婦,每一對都是那麼恩愛,令人好生羨慕。

   安靜地垂下長睫,女孩看著握在手裡的玻璃杯發呆。

   回來已經快一個星期了,在經歷重逢時激動的淚水後,家人們關懷如暖流一樣擁抱著她。

她重新回到學後,重新如以前一樣微笑地生活,可是,話卻越來越少了。

  她想他,想念他。

  走路時想念他、吃飯時想念他、睡夢中想念他,醒來後仍是想念他……  

   她常在深夜裡睜著眼睛,讓時間悄悄地流逝,她放任自己沉浸在思念和回憶當中,感覺它們一點一點在蠶食自己的心。

  在他身邊時,她惦念家人;離開他後,她卻生生地無法呼吸。

  叔叔他們看出她的反常,久問不出結果,於是極有默契地全體避免提及那段失蹤的日子。

   「小禾長大了,要多交朋友,別老是藏在家裡嘛,將來嫁不出去可怎麼辦?」阿嬤楚瞇瞇地打趣。

   「小禾,想不想認識當紅明星?我帶你去片場玩,有大把的簽名和明星照,回頭送給同學們呀!」小姑姑無比熱情地附和。

   「小禾,那天去接你的時候,看到有個男孩子跟著你一起走出來,看上去很不錯耶!有機會帶他到家裡來玩玩。」

就連年輕貌美的黑道三段小姨婆也來參一腳。

她知道她們在擔心自己,可是她的心,已經丟在英國了,再也收不回來了。

   但他一直沒有出現,駱小禾有時候傷心地想,也許他已經忘了她,就像夢一場,醒了就會煙消雲散。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兩個人,她還在希冀什座?

   「美麗的小姐,我叫加裡,能知道你的名字嗎?」彬彬有禮的聲音驚醒了沉浸於思緒中的駱小禾,她抬頭,一個年輕的異國男子,正微笑著站在面前,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駱小禾有些無措地仰頭看著他,正好駱繹走過來,向兩人彼此介紹,「這是加裡,美國分公司的高級主管……加裡,這是駱小禾,我的侄女。」

「噢,原來是駱小姐,執行長先生,我能跟駱小姐聊聊嗎?」一心要與佳人結識的加裡,認真地向上司詢問。

   駱繹當然不會反對,他帶駱小禾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她結交新朋友,至於那個無法無天的古總裁,他會像防止病菌一樣禁止他出現在小禾身邊。

   眼前的加裡年輕有為,個性開朗,如果有心追求小禾,他也是樂見其成的,但一向尊重侄女的他仍是低下頭,徵求意見。

看著叔叔眼中的期望,駱小禾只得點點頭,站起來跟加裡握握手。

  加裡滿心歡喜地看著眼前一直沉默不語的小美士,她畫了淡淡的彩妝,五官精緻,肌膚勝雪,秀髮被盤成了優雅地、精靈般的赫本武,正好配身上那件款式簡潔大方的銀色禮服,看上去清新動人極了。

   多麼特別的女孩兒,她身上有種令人心動的氣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加裡的心就瞬間淪陷了。
  「駱小姐,我們可以到外面走走嗎?酒店的花園景致還不錯的。」加裡捨不得就這樣放開她,熱情地提出建議。

駱小禾縮回手,歪著頭看著駱繹,眼中有著為難,但當看到後者鼓勵地點頭後,她在心中悄悄吐口氣,聽話地默默朝外面走去。

「謝謝執行長,我會照顧好駱小姐的!」加裡感激地向駱繹鞠了個躬。

他們沿著長長的走廊散著步,氣氛有點尷尬,好在加裡是十健談的人,他開始聲情並茂地對駱小禾講著自己在工作時遇到的趣事、糗事以及匪夷所思的事,駱小禾跟著他慢慢地走著,一言不發地聽他說話。

看著身邊安靜的女孩,加裡心中的某種莫名情愫開始發酵,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向她表達自己的想法。

   「駱小姐,你不太愛講話對嗎?」

「駱小姐,其實你好特別,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樣。」

  加裡滔滔不絕的傾吐著自己的心聲,沉醉於自己的每一句表白,腳步也絲毫未停留,原本並肩而走的兩人很快變成了一前一後。

   就在此時,一隻大手憑空自身後探出,摀住她的口鼻,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低頭走路的小佳人一把攔腰抱住,搶走!整個過程不過短短幾秒鐘。

   「駱小姐,我目前還沒有女朋友,你……現在是單身嗎?」

   「我想應該是吧,哈,是這樣的,我想追求你……可以嗎?」

   「駱小姐,你覺得呢?」加裡喋喋不休地說了半天都沒能得到任何回應,有點沈不住氣地轉頭,卻驚愕地發現,身後空蕩蕩的,而他的夢中情人不見了!
作者: magmag    時間: 2010-8-13 12:31 AM

第十章

  剛被人用力抱住,駱小禾就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淡淡的煙草、清洌的古龍水,還有……屬於他的味道!

   她不敢相信,生怕是夢,只能緊閉著眼睛不敢眼開,任由他將自己帶進一間空著的小型宴會廳。

  他俐落地踢上門,反身將她壓在門板上,大掌隨即捧起那張小巧精緻的臉蛋,專注地看她。

   屋裡很暗,但巨大的落地窗簾並沒有垂放下來,藉著淡淡的月光透進,他很容易就看到懷中人兒的每一個表情。

   其實剛才他在暗處就已經看了她很久。

   看她一個人坐著發呆,看她鬱鬱寡歡、不發一言,看她被別的男人驚艷、窺視或垂涎……

   然後他就再一次把她搶走,牢牢鎖在自己懷裡,讓誰都覬覦不了。

  此時,軟軟的嬌軀緊緊貼靠著男人、修長結實的身軀,粉嫩的藕臂搭在他肩頭,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在微微發抖。

  他面容冷峻,皺著眉,視線向下,掃視著她身上那件優雅得體的銀色小禮服。

   太合身的剪裁,顯得她胸部飽滿,腰身纖細玲瓏有致,臀部挺翹緊實,s型的身段展露無疑。

   穿成這樣,要給誰看?男人一陣怨夫般的腹誹,卻也頓感口乾舌燥,心跳失控。

   嗯哼!他一直堅定地認為,這朵小太陽天生是來要他的命的!

   鷹眸要深邃了,大掌摩挲著背部露在禮服外的雪白肌膚,觸感無比滑膩,嘴間發出低吼,俯下頭,先隨心所欲的親了一回,別的等會再說!

   他的吻一貫地激烈,因為剛才爆發的妒忌和醋意,混雜著多日不曾紆解的熾熱慾望,使他比往日越發嚙咬得更深了。

   剛開始駱小禾還柔順地隨他,可時間一久,她跟不上,舌尖不僅又酸又軟,被他糾纏著狠狠吮著,還有陣陣輕微的痛麻惑讓她嚶嚶地輕哼,睜開眼睛,委屈地看著好幾天不見的男人。

  鬍子沒刮,紮在嬌嫩的小下巴上有點刺痛,好像瘦了點,但因為抱著她,手臂上的肌肉倒仍然鼓鼓的挺結實。

   黯淡的光線裡,那雙鷹一樣的眼深得像一潭水,緊緊地盯著她看,薄唇繃著,似乎有點兒生氣。

   晶瑩的淚含在眸子裡,駱小禾吸吸鼻子,一眨不眨地同樣看著他。

   「那男人是誰?」他低壓嗓音,在她耳畔邊追問,語氣有點兒凶。

   「不知……道。」軟軟的嗓音滲著一點微重的鼻音,她邊搖頭邊誠實地回答,那個很喜歡說話的大男孩究竟是叫約翰特裡,還是加利格蘭特?她有點兒記不清了。

   她的回答讓本來發著火的他心情忽然變得大好起來,「連幾天想不想我?嗯?想不想?」他繼續問,張嘴輕咬著瑩白的耳垂,聽到她吃痛的低呼,整個人都舒坦了。

「想……」她老老實實地,說了,是了,掉眼淚了,嗚咽著,兩條細胳膊死死地摟著他的脖子,生怕他消失般不肯撒手。

「信任我嗎?」他滿意,繼續問。

   他從來沒想過要將她訓練成一個所謂的總裁夫人,也不需要培養她當一名建築大師的妻子,事實上他的小太陽什麼都不必擔心,只需要快樂的、無憂無慮地生活,就夠了!

   小太陽卻不懂,現在正抽泣著將小臉埋進他懷裡,胡亂地點頭,有意無意地把淚水擦在他的黑色條紋襯衫上。

   「你聽好。」他無奈地歎笑,在她耳邊鄭重地中明:「『7K&H』的意思是『Kevin和小禾』它是屬於我們倆的,跟別人沒有半點關係!」

   駱小禾猛地括頭,粉白小臉上還掛著眼淚,滿眼的吃驚。

   「雖然我很喜歡你為我吃醋,但那些不知所謂的女人,根本沒這個資格,因……」他捧高她的小臉,憐愛地說:「我只愛你,小禾,你知道嗎?」

   我愛你。

   只愛你。

   很愛你。

   每說一句,他就吻她一下,動作煽情到她連哭都忘了,只能楞楞地仰望他,迷失了在他的深情裡,直到水眸漸漸聚集了神采,明眸裡流動著與之前截然不同的領悟和感動。

  她心裡像有只調皮的小兔子在狂跳,那麼不安靜,又那麼欣喜若狂。她輕喘一聲,踮起腳尖,她迎向他,兩片唇終於膠在一起,再也難捨難分了。

   古赫泉一手向下滑,箍在她腰上,另一手難耐地撩高她的裙擺,伸進絲質內褲裡,掐著她的臀瓣不輕不重地探弄。

   混亂的呼吸,曖昧的低哼,還有熱情交纏在一起的完美身體。

  甚至連衣服都沒脫,他就抬起她纖細修長的腿,在她還沒明白過來,亢奮堅挺的男性以站立的姿勢就進入了!

   「唔……」剛進入的不適感讓她小小地掙扎一下,從他吮著不放的櫻唇裡傳出來的呻吟聲細細碎碎。

   她那裡一向緊窒,他幾乎不能動彈,又怕靠傷了嬌嫩的她。古赫泉隱忍著洶湧的慾火,渾身肌肉都緊繃著,大手伸到兩人結合處,憐惜地探弄著。

「嗯……」她輕哼著,玲瓏柔軟的身子越發絞緊,似乎有電流從他搓揉的部位竄過,過電般地傳到四肢百骸,額上都沁著細汗。

   「寶貝……放鬆點,你太緊了。」他柔聲哄著,開始緩緩律動,百般疼愛親吻著她鎖骨間的凹陷、高聳的雪乳,在圓潤的肩頭印上痕跡。

「嗯……嗯……」她輕吟,身體很快有了最直接的回應,花穴越來越濕潤,柔軟而緊窒,包裹得他好舒服。

  呼吸變得粗重,動作漸漸迅猛起來,幾天不見的思念全聚集到緊緊結合的一處,他大力聳動,恨不能把她整個揉碎、唇噬,融進骨血裡,讓她再也不能離開他。

被他侵佔到極致時,她哽哽咽咽地,發出猶如小動物一樣的鳴泣,急促而微弱,渾身酥軟無力,腿都在發抖。

   「寶貝,腿軟嗎?」古赫泉粗嘎低語,隱忍著身體裡的熱流流洩,抱高她,讓她將兩條白瑩修長的玉腿盤到自己腰間,亢奮的慾望入得要深了,略為粗魯地抵著嬌嫩花心,一下一下重重地頂著。

   「嗯……呃……」連個姿勢太羞人了,她稍低頭,就能看到他的慾望是如何進入她、填滿她、深鑿她。

   不敢再看,羞紅著臉,連耳根都佈滿了紅暈。

「舒服嗎?嗯?」薄唇吻著她沁著香汗的額,在她耳畔低低說著情話,「我的寶貝又濕又緊……咬得我好舒服。」

   她嬌喘吁吁,呻吟轉為嗚咽般的低吟,因極度的快惑,淚水不受控制的沿著眼角滑落,她回應不了任何話,緊閉著眸不敢看他,放任他在自己身上為所欲為、恣意馳騁。

  柔順的模樣簡直引人犯罪,男人暗啞地悶哼,隔著薄薄的衣物含住堅挺的玉乳,用力吸吮著!

   被他反覆侵佔的地方又酸又麻又酥軟,身子止不住的痙攣,全身都泛著動人的粉紅,楚楚可憐的嚶嚀從紅唇中繼繼續續地逸出,聲音嬌媚得讓男人聽得心癢癢的,尾椎竄起的快感使他抽動速度越來越快……

    明明已經進入得很深了,他仍覺不夠,托著她的臀狠狠抽出頂入,想要進去一點,再深一點……

到最稜後,層層疊疊的快惑完全淹沒了她,連叫都叫不出來了。當他繃緊的喉結溢出一聲低吼時,大掌抓緊她圓翹的臀,在花心銷魂的緊縮中,白灼發燙的液體如熱流一般滾滾注入她體內,彷彿注入了新的血液。

   體內怒張的慾望漸漸平息,他戀戀不捨地從她腿間退出來,又抓著她的小下巴「嘖嘖」有聲地親了好一會兒。

    「唔……不要了……好累……」她全身虛軟無力地靠在他懷裡,腰肢又酸又軟,一動都不想動。

  他貪婪地看著她慵懶的動人模樣,低笑出聲。

   這幾天沒有她在身邊,他每晚想她想得睡不著,小寶貝以為一次他就能滿足嗎?不過這裡總不能隨心所欲,還是先回他下榻的酒店再繼續享用好了!

   睏倦的小白兔哪猜得到大野狼的心思,乖乖地被他抱著,任他替她整理好衣服,打橫抱起往外走。

誰知剛走出宴會廳,迎面就看到走廊盡頭匆匆忙忙走過來的一堆人。

   走在最前面的駱繹震驚地駐足,跟在他身邊的蘇合歡也停下腳步,大感不解地看著抱著小禾的陌生男人。

   緊隨其後的,還有急急忙忙跑過來的,片刻不停地相互打聽著的駱家人。

「找到沒有?找到沒有?小禾在不在這裡啊……咦?」在發現他們後,猛地住口,煞住腳步,接著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裡響起一片倒抽氣聲。

   沒有人會誤會,那男人,臉上的表情分明是飽足後的愉悅,而以無限依賴的姿勢偎在男人懷中,柔順地勾住男人頸脖的女孩,雙頰似火,眼波流轉,略微凌亂的衣衫以及脖子上明顯的吻痕,完全是剛被用力愛過的不勝嬌羞啊!

  駱家眾人被這一幕打擊得措手不及,大眼瞪小眼地頻頻對視。

  察覺古赫泉突然止步,駱小禾納悶地從他懷中抬起頭,看到滿臉驚訝的叔叔、嬸嬸、小姑姑……以及跟在後面呆若木雞的阿嬤、阿公、小姨婆……腦子裡「轟」地一下。

  「那是……小禾?」

  「天,快擰我一下,我沒看錯吧……嘶……好痛啊!」

  「他X的!那男的是誰?」

  一片兵荒馬亂、七嘴八舌中,駱繹卻已經陰沉著臉大步走過來,那架勢很有點幹架的嫌疑。

   就算其他家人都還陷入驚嚇中來不及反應,已經知道前因後果的他直奔罪魁禍首!

   「叔叔,不要!」大驚失色的女孩從男人懷中掙脫出來,像小母雞一樣張開兩臂擋在他身前,眼淚汪汪地懇求著。

  駱家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從小到大,被家人保護得像溫室裡的小花一樣的小丫頭,竟然會不顧一切地護著別人?

  而且那個「別人」還是一個男人

   不給他們時間緩過神,小丫頭鼓起勇氣,繼續語出驚人,「阿公、阿嬤、小姨婆、叔叔、嬸嬸、小姑姑,對不起……我、我愛大哥哥!請你們不要怪他……」

   前面的語氣充滿了愧疚和歉意,可「我愛大哥哥」五個字卻是斬釘截鐵、無庸置疑。

  駱家人,又一次集體傻眼……

駱家位於木柵區,一棟獨立的三層小樓,帶著不算小的庭院,裡面四季常綠。遠離了都市的喧嘩和灰塵,連空氣都是乾淨的。

  古赫泉把跑車停到大門口,下車,挽著袖子拎起大包小包,朝屋裡走。

   「喂!你怎麼又來了?」正要出門去片場的小姑姑看到他,柳眉倒豎,「天天來,大總裁你是公司要倒了,還是閒得發慌?

   「小姑姑,早安。」他處變不驚,微微一笑,「我來看小禾。」

    「你一天不看,小禾會少塊肉嗎?真是的!就是你天天來看我才不放心!誰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麼鬼主意……」

  「小姑姑,已經快八點了。」他也不反駁,好意的提醒。

   「不好,遲到了!」伸手不打笑臉人,小姑姑忿忿地白了他一眼,急如星火般跨上小綿羊,一陣風刮走了。

   再朝裡走,屋裡很安靜,走進廚房,阿嬤正在流理台邊忙著做早餐。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炸得香氣撲鼻的油條、精緻的小菜和炒麵,這些,都是他少年時曾經吃過的美味。

   「阿嬤,我來了。」他恭敬地打招呼。

   「喔,來了啊,不會是又沒吃早餐吧?」阿嬤將鍋鏟敲得兵兵乓乓響,「不是我說你,少爺,古家的產業是先生太太留下的,你好歹也要發奮工作,不要跟社會上那些富家子一樣,把家業都敗光了才後悔……」

   「阿嬤教訓的是,我一定好好工作,保證小禾將來不會吃苦的。」 這話聽著教人挺放心的,可是……阿嬤「哼」了一聲,都還沒答應把孫女給他呢,就好像把握十足了。

   不過,這古少爺到真是跟那些吃喝嫖賭玩女人的豪門公子哥不一樣,自從他公開回台,一向岌岌可危的「古氏」馬上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電視新聞裡報的頭條都是「古氏」的好消息,實在讓人對這位建築師總裁刮目相看。

   人心是由長的,這一個月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裡,再想想當初,他為了救小禾自己遇險受了那麼重的傷的事,也不是不感動的。

   揮揮手,阿嬤繼續轉身忙活,「你去吧,我還熬了肉粥,一會兒和小禾下來吃。

   「好的,謝謝阿嬤。」他將手裡的大包小包放下,朝樓上走,暗暗吁了口氣。

  一個月來,在披刺斬棘、忍辱負重地闖過了一道道宛如少林寺十八銅人陣的難關險阻,還能平安地踏進駱家,古赫泉覺得簡直就是置身於人間天堂。

風采不減當年,潑辣直爽的阿嬤、凶悍不讓鬚眉的小姑姑、打著黑帶三段的旗號到處打抱不平的小姨婆,駱家女人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自從那天他和駱小禾在酒店被駱家人「捉姦」後,便犯了眾怒。

   「少爺!小禾小時候我就叮囑她離你遠點兒、遠點兒,你怎麼還是死纏爛打使出麼麼卑鄙的手段?你自己捫心自問,我家小禾因為你受了多少罪?你竟然還敢綁架她!真是豈有此理!」

   阿嬤痛心疾首地教育從小就陰陽怪氣的古少爺。

   「無恥之徒!原來就是你的無恥行為害慘了本姑娘!足足挨了半年罵,你休想我會同意把小禾下嫁給你!」小姑姑的台詞應該來自最新播出的某某台八點檔古裝連續劇。

「嗨,古先生,你是不是已經把我家小禾連哄帶騙吃掉了?有沒有做保護措施啊?」小姨婆快人快語直切重點,「這樣很危險哦!萬一小禾懷孕了……其實也不要緊,如今的社會,女人沒有男人也照樣能養大孩子,我們女人不是男人的專屬附屬品,一定要自強自立……」以下省略。

  面對這票彪悍且得理不饒人的娘子軍,古赫泉額際整整齊齊地劃過三條黑線。

  這就算了,還有一個駱繹,他們本是差不多的年紀,如果他娶了駱小禾就得尊稱他一聲「叔叔」,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幹嘛整天擺臉色給自己看?

   不過,這些困難障礙根本打擊不了他的決心,何況越過那些重重障礙就可以看見心愛的駱小禾,抱抱她、親親她、搖搖她,看見她臉上綻開燦爛的笑顏,再苦再累,古赫泉都覺得值得了!

「你不要生氣,阿嬤和叔叔他們是擔心我……」尤其是聽到她甜甜的聲音後,他的心都酥了。

   晨曦點點灑進小小的閨房,粉色的睡床上,小佳人還沒醒來,黑色的秀髮散在枕畔,臉頰粉白細嫩,小嘴嫣紅。

  古赫泉坐在床頭,大手撫上嫩滑的頰,再親親甜甜的小嘴。

「嗯……」長長的睫毛撲簌簌地像把小扇子,駱小禾發出輕輕的呻吟,似醒非醒地醒來,當一睜開眼,就看見近在眼前的熟悉俊顏時,驀然綻開一抹好稚氣,好燦爛的笑靨,「大哥哥……你來了呀?」

  古赫泉胸口因湧上無盡的憐愛而微微酸疼著,大掌撫上嫩嫩的粉頰,不住摩挲著,「還想睡嗎?」

    她搖搖頭,又忽似想起什麼,略為緊張地抓住他的大掌,水靈靈的眸子注視著他,擔憂地問,「大哥哥……今天阿嬤和小姑姑……她們有罵你嗎?」

  「沒有。」

   駱小禾顯然不信,貼心地安慰在自己看來「受了要屈還往肚裡咽」的男人,「你不要難過,大哥哥,阿嬤他們不是不喜歡你的……嗯……只是……」

   只是怪他把他們心愛的小太陽偷走了,而且以後還會獨霸她!

   想到這麼要好的未來,古赫泉心裡一陣舒坦,俯下高大修長的身軀,誘哄著單純的小愛人,「我不難過,但你要親親我。」

   「不行的……會被小姑姑罵……」駱小禾想起小姑姑的耳提面命,搖頭。

   「她到片場去了不在家。」

   「真的嗎?那好吧!」小太陽聞言,水眸顯然一亮,啾啾!很大方地給了他兩記響亮的吻。

   「來,再讓我吃吃小嘴。」他不滿足,又朝她的方向壓低身子,「得寸進尺」應該說的就是他這種行為吧!

   「不可以的,小姨婆說不能讓你想吃就吃,女人要自強自立、自尊自愛……」

   「不要被她洗腦,寶貝,我想吃你是因為我愛你,這跟自強自立、自尊自愛不衝突。」在駱家磨練了麼麼久,古赫泉原本就不薄的臉皮越發厚了。

  「那……好吧,只能吃一下下呀……」

   「乖,張開嘴。」惡狼撲向小白兔,開始用餐。

   四周很安靜,曖昧的輕哼和口水滋濡聲火熱地響起。

   「唔!你吃就吃呀……別脫……我衣服……」女孩大驚失色的的抗議。

   「啊……」   又過了一會。

  「嗯……啊……輕一點……大哥哥……」如淒如訴的嚶嚀、低歎如美妙的音弦般令人心跳失控。

   「寶貝,我想你想得全身都痛。」

   他緩緩進入,舒服得歎氣,「……好緊……」

  渾身熱燙,下腹像有把烈火在燒,他無法再忍耐下去,挺起腰忍不住地用力撞擊,撞得小人兒連連驚呼,也連累單人小床都在咯吱作響。

   「啊……慢一點……」女孩被頂得忍不住弓起纖細的身子,驚喘著,十指緊緊地抓著他結實的肩頭。

   灼熱如巨鐵般的慾望又深又猛地進佔女孩身最嬌嫩的地方,直抵花心,一次比一次狂野,每一次退出緊窒濕濡的花徑時,又在瞬間強悍地深深搗入。


   快惑如狂飆的巨浪,將她一次次送上浪尖,過多的歡愉使她哽咽著,白玉般的指尖深深陷入他鼓動的背部肌肉裡。

  微微的刺痛更令古赫泉興奮,俊顏上全是汗水,他低吼著,大掌抓住兩條雪白纖腿,朝兩邊分開壓住,讓灼熱的男性進入得要深……

  「寶貝,喜不喜歡這樣?來,環住我……」

  「啊……不要……」

   「連個姿勢舒不舒服?我早就想這樣做了……對,就這樣,寶貝好緊、好濕。」

   「啊……太深了……大哥哥……」

   「這樣就受不了了?我可是餓了好長時間了……乖,讓我再疼一會兒……」  久違的激情中,他們都難以自拔,完全沒發現門外來來去去已有好幾批人,各自站立一會,再紅著臉地走開。  

   「唉,女大不中留啊!看來該和老伴商量辦喜事的日子了。」

   「他X的!竟敢趁我不在搞偷襲……真是無恥之徒!」

   半路跑回來的大女生,連男朋友都還沒有,在門外聽得面紅耳赤,暗罵一串三字經後實在沒勇氣破門而入,一踩腳,跑掉了。

   「不知道有沒有做避孕措施……」輕輕嘀咕著,身為醫務工作者的女子一臉的若有所思,仍然在擔心某件事。

   古赫泉得逞了,但這對於餓得兩眼發綠的惡狼來說,哪裡夠解饞?  他要的是她夜夜在他懷中,親親愛愛,聽她甜甜地叫他「大哥哥」。

   好吧!既然駱家擺明了要明修棧道,那他就乾脆來個暗渡陳倉。

   於是,趁著駱家眾人一時疏忽大意,他手腳俐落地將塔樓裡的小公主打包帶走,不留下一根頭髮!


   台南的春天一向美麗,這裡有著全島最漂亮的花田和青翠草原,女工們在茶園裡摘采著春茶。

   天氣很晴朗,陽光很溫照,空氣很清新,紅色的敞蓮跑車開得很慢。

   坐在車裡的女孩,穿著色彩明亮的印花裹胸小短裙,戴著白色的遮陽帽,嬌美可人,手裡舉著一架小巧的玫紅色Nikon相機,正對著道路兩邊的花田猛拍。

  駕車的男人一身簡單悠閒的黑T恤,牛仔褲,渾身都是成熟男人的味道,他打著方向盤,唇角微白,眼神不時寵溺的看著女孩的一舉一動。

「好了。」女孩轉過頭,朝著他嫣然一笑,「我拍完了。」

「嗯,那回家了。」車速快起來,朝著不遠處的一棟大宅駛去。

   這是時隔九年,他帶著她重返台南的古家老宅。

  父母的墓地在這裡,共同生活過的地方也在這裡,這裡有著許許多多的回憶,無論是美好的、痛苦的,還是傷心的、快樂的。現在回首,都是那般彌足珍貴。

   「大哥哥,你說管家爺爺還會認得我嗎?」女孩微微側著身子,不放心地問。

   男人笑,伸手抓住她擱在膝上的小手,「當然,小禾從小到大都沒變,一樣這麼漂亮,傅叔一定會認得。」

   不僅如此,他還會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他已經急不及待地,想要把這朵小太陽名正言順地採摘回家了!

   「我們偷偷跑掉,叔叔肯定會生氣的。」小嘴微嘟著,想著家人們在得知他們這宛如「私奔」的舉動後,不知道會作何反應。

   「回去再負刺請罪好了。」他才不管後果,先把人拐走了再說。

   「我會保護你的!不會再讓叔叔揍你……」在得知他被叔叔狠狠的揍了一拳後,她心疼了好久。

   「寶貝真好。」古赫泉簡直是龍心大悅,如果扮演弱者能獲得愛人更多的愛意和關懷,他不介意自己在駱家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敞篷跑車被熟練地駛進古家老宅,放眼看去,依然是白色的大房子,整片整片的綠竹,含笑在迎風招展,景致依舊美麗。

   當然,迎接他們的還有白髮蒼蒼的老管家。

   「管家爺爺!」駱小禾激動地叫著,跳下車跑過去擁抱他,揮灑著喜悅的淚水。

   「小禾!真是小禾嗎?阿珩跟我說少爺要帶你一塊兒回來,我還不敢相信……原來真的是小禾回來了,太好了!太好了!」老管家笑得見牙不見眼,再看向站在駱小禾身後的少爺,利眸中毫不掩飾的情意纏綿,越發歎服著緣份的奇妙!

   「管家爺爺,您身體好嗎?我阿嬤也很惦念您哦……」

  「管家爺爺,那座葡萄架到夏天還會結白萄暫嗎?」

   「管家爺爺……」

  她嘰嘰喳喳地,只顧著跟老管家寒暄,聲音清脆,語句流暢,失語症已經完全痊癒了,這也是為什麼駱家人還願意讓古總裁進門的原因之一。

   她對著他時,就會好努力地說話,也會說好多話,活像變了一個人,小臉上都煥發著迷人的光彩,看得駱家人又驚又喜……所以一致舉手同意開門放古總裁!

   「小禾,跟我來一下。」被冷落了好一會兒的古赫泉,終於按捺不住要搶人了。

   「去吧,小禾,你陪了管家爺爺好半天,少爺都吃醋嘍!」老管家呵呵地笑,朝駱小禾直擠眼睛。

   駱小禾星眸微嗔,難為情地被他牽著朝宅子後面走。

   她記得那裡有一株好高好大的木蘭樹,大哥哥喜歡在樹下看書,她喜歡趴在石桌上畫畫,可是,怎麼旁邊多出了一問可愛的新房子?

   從外觀上看,應該是新蓋好沒多久,褐色的墻,白色的窗,黑色的屋頂很漂亮。

  大哥哥是要自己來這裡看新房子嗎?駱小禾不解地括頭,無聲地詢問。

   「進去看看。」

   古赫泉放開一直攬著的薄肩,遞給她一把金色的鑰匙,示意她進去。

她聽話地擰開鎖,剛一推門,一股濃郁的香甜立即撲鼻而來,駱小禾輕呼一聲,驚奇地睜大眼睛……

   沒有錯,這是一間巧克力做的屋子!

   無論是墻壁、傢俱,還是別緻的蠟燭、厚重的書籍、墻上掛著的裝飾畫、吊燈上垂下的顆顆珍珠球,全都是美味可口的巧克力,而長長的餐桌上更是擺滿了來自世界各國的名貴巧克力和五顏六色的漂亮糖果!

   她站在屋子中央,屏氣凝神,生怕呼出來的氣息會讓這間神奇的屋子溶化掉。

   激動地回首,眼底有著快樂的寫意,下一秒,就如小鳥兒一般快樂地撲進早就張開等待的有力懷抱中。

「喜歡嗎?」堂堂建築設計大師像個小學生交作業一樣,緊張地等著老師打分。

  「嗯!」她含著淚,不假思索地點頭,沒有半分遲疑。

   深深的依賴、深深的愛意、深深的感動,就像這間甜蜜無比的屋子一樣,都是他給她的,她覺得自己這輩子再沒有任何遺憾。

    「那麼,小禾,嫁給我好嗎?」早就準備好的戒指被掏出來露面,他莊重地曲膝半跪下,在這個代表著少時諾言的地方向他的小太陽求婚。

   他忙了兩個月,在台北和台南兩地來回奔波,一面接受駱家眾人的刁難考驗,一面指揮著來自德國、瑞士和比利時的數位甜點師傅,共同打造了這間奇妙的巧克力屋,屋子的設計圖紙很早就畫下了,一直藏在他心裡。

  她哭著說:「好!」很快又喜悅地破涕為笑,毫不猶豫地將左手交給他,一輩子都給他!

   戒指輕輕地套上了纖細的無名指,Tiffany的牌子,細細的一圈碎鑽,中間鑲著一顆水滴型的鑽石,不驚艷、不誇張,卻令人怦然心動。

   她看著手指上的戒指,淚如泉湧,他起身緊緊地擁住她,溫柔地吻去那些激動的淚水。

   二十一歲時,他為了不讓古世昌得知他的下落,離開美國悄悄去了瑞士,並且順利考進了ETH建築學院學習建築設計;二十四歲,他在輪椅上畫出了第一幅令建築界贊吐不已的作品,並得到了「普裡茲克建築獎」,從此之後,他在這條道路上開始了百無禁忌、不受任何約束的創作;二十八歲,他將自己生命中的小太陽帶回身迫,從此再不畏懼寒冷。

   人們都尊稱他為大師,都為他的每一件作品讚歎,也使「K&H」這個標誌身價百倍。

   然而,世人並不知道,「K&H」代表的是一份甜蜜美好的情感,一段從來想過食言的承諾。

   他內心深處,真正一心一意想建造出來的,是一間她喜歡的、由美味的巧克力建成的屋子。

   現在他把它造了出來,送給心愛的人兒。

   這其實是他一生中,最滿意的作品。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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